1979年冬季的一个星期天,在执行机械配属施工任务的内燃压风机机手刘其源,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去他驻地捞泥鳅。接电话后,我迟疑了片刻,不敢信以为真。
因为内蒙古的冬天,气温常在零下30℃以下,可谓是“呵气成霜,滴水成冰”。举个例子,如果在室内洗了脸,去室外倒洗脸水,搭在肩上的毛巾到了户外立马硬梆梆的,洗湿的头发也跟着竖起来,变成白色。没戴手套就去摸室外的机器、钢轨之类,手会被粘住。我们南方人冬天都不去捉泥鳅,何况在这天寒地冻的内蒙古草原?这恶劣的环境下能有泥鳅捞?谁会相信。
但细想,这电话是刘其源打来的,不由得不信。他是我老乡,加之我曾去他住勤的十二连,给他整理过立功材料,并把他的先进事迹发表在《铁道兵报》上。他还记着我的好哩,肯定不至于骗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向连里请了假,向十二连走去。
十二连驻地就在我们十五连反背的山脚下。走大路,六七里路的样子,抄近道,要少一半路程。我决定抄近道,沿我连驻地后山坡至山顶,再顺坡而下,不一会功夫就到了。
刘其源早早地候在十二连营房门口。见了我,一个拳头挥过来,打在我身上,接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接着带我走进他房间,拿捞泥鳅的网。网是用两米长的小方木棍和纱窗帘网及铁丝做成的,简陋而别致。随后刘其源带了一把铁镐,拿了一个布袋子,里面塞了一些碎草。我拿了捞网,在他的带领下向目的地进发。走了一阵,他说到了。
我放眼望去,辽阔的草原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只有长得高的枯黄的草,依稀可见。马、牛、羊,成群结队,悠闲自得地寻找着那稀稀拉拉枯黄的野草。山上白皑皑的。天灰暗、阴沉,寒风呼啸,雪花飞舞。见此情景,我不禁责怪他道:“你这鬼,不是拿我穷开心么?哪有泥鳅捞?”他说:“莫急莫急,好事不在忙中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他拿起铁镐,来到一片冰区,找到一处冰块稀薄的地方,抡起铁镐,“咚咚”几下,冰块裂开了,一个大冰窟窿出来了。他对我说:“快拿捞网来。”他接过捞网,在冰窟窿里忽左忽右地搅和了几下,果真捞出了十来条活泼乱跳的泥鳅和其他一些小鱼。然后继续在那里如此这般地捞泥鳅。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布袋子沉甸甸的,起码有五六斤重。他对我说,算了吧,不能一次捞完了,下次我们再来捞。我只好听他的。
路上他告诉我,这一片冰区,是草原上一条河流的河道拐弯处。河流一到冬天就结了冰。但马、牛、羊得喝水,牧民们就在水深的冰上砸个窟窿,供牲畜饮水。河里的鱼缺氧,自然到这个地方来通风透气。牲口多,需水量大,如此循环地到窟窿口喝水,冰窟窿白天就不易结冰,或结冰不会过厚。这就是大草原上,冬天可以捕捞到泥鳅的缘故。他还告诉我,布袋里要放些碎草,是因为泥鳅刚从水中出来,掉在冰块上,会粘住扒不脱,倒在布袋里,有碎草保暖,泥鳅不易冻成冰。我心中暗自嘀咕:“这鬼精灵,一定捞过好多次泥鳅了。”
午饭后,我提着泥鳅回连队。路上想,晚上我可以和战友们共同分享这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了,尽管是少了些,心里不免美滋滋的,脚步轻快了好多,嘴里不经意地哼起了《打靶归来》的曲子。
(李良华,武冈双牌镇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