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仕,也称休致,还职位于朝廷,即辞官。其实,或因朝廷贬谪,或因个人愤懑,或因病因事,许多官员未到致仕年龄,就解职归隐。年事稍高者,有“乞骸骨”之说,请求回归故里,一把老骨头归葬家园。
武冈人曹一夔,明万历二年(1574)进士,授监察御史,巡视山东长庐等地盐法。后巡按四川、浙江,转浙江嘉湖兵备佥事,入京为副都御史。为官清正,敢陈时弊,为奸佞所忌。后受贬归乡,筑室同保山麓,沉迷诗书,耽乐丘山,多有吟咏,著有《虚白堂集》。殁,邑人祀列乡贤。我在《云山清旷遣幽闲》一文中已经介绍过他的云山诗作。其实,他的作品颇多,且各有特点。写宝方山,“山寺依微看鸟度,岩湫仿佛听龙吟”,静中寓动,画里藏禅;“花散诸天传佛语,云深万壑有僧藏”,道悟空玄,情随旷远。写鳌山书院,“万仞宫墙天咫尺,振衣长啸立鳌头”,无半丝龙钟之暮气,吐万丈虹霓之豪情,激励州中学子意气飞扬。《登威溪山》长诗,极言山之高渺峻险、久远神怪而发浩吟:“逍遥日月旁,驭空双龙适。”超逸于艰危,凌驾于万类。更有《夫夷杂咏六首》,收于邓显鹤编《沅湘耆旧集》中。其一曰:“山垂青影水拖蓝,老眼模糊带酒酣。遥望白云千涧雪,谁知霖雨到江南。”水拖山影,浏亮摇曳,涧泻白云,天上人间,活脱脱画出“帽山占雨”风情,似有微风清雨迎面而来沾衣欲湿之感。
其二曰:“扶桑挂日雨初晴,一片岚光画不成。我欲结珂鸣玉佩,醉招黄鹤朗吹笙。”此咏“溪峒晴岚”。溪声叮咚,如鸣玉佩,晴岚烟薰,若有若无,不可捕捉,令人飘飘然欲醉未醉,一笙清亮,骑鹤而飞升。真乃仙境也。
其三曰:“斜裁古路破寒烟,风景依稀似辋川。安得王乔双舃到,化为凫去上青天。”《后汉书·王乔传》载,王乔为叶县令,用神术将鞋子化为两只野鸭,每月朔望都飞到京城朝见皇帝。以此典写“烟村古道”之迢递而带给人们的交通之便。
其四曰:“谁鞭怪石点江容,嗽玉涵波山影空。千顷碧流舟一叶,沧浪歌起度天风。”此写“石幕扁舟”。怪石横江,形似扁舟,风声水声中一叶争渡,摇荡着碧波山影,影影绰绰,如幻如真。
其五写“层崖瀑布”:“飞流百丈响潺湲,界破青山两幅寒。紫气香炉飘不尽,溅成珠玉与人看。”水雾在日光下幻成紫气,弥漫舒转。潺潺响声从山水画中流出,令人如醉如痴。
其六曰:“潭种青莲旧有名,又怜明月碧潭生。珊珠绝弄露空影,不断香风夜太清。”这是“莲潭夜月”。不写潭映明月,而写月生潭中,可见水之清,潭之奇,尘嚣静洗矣。
夫夷六景,山清水明。此组诗排一方之胜景,显山水之幽灵,清朗流丽,良可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