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手机被暂收的我不由得辗转反侧酝酿睡意。大抵是午睡过久的缘故，终日困扰我的瞌睡虫倒是在夜间跑得一干二净了。

闭眼，睁开，又是一轮翻滚。

终于，折腾累了的我倒是能暂时摒除杂念来感受身周。身下躺着的是父亲精心挑选的床，很符合他一向的要求——偏硬。据父亲说睡软床对脊椎不好，我小时候夏天就是一层床板、一床凉席，冬天就将凉席替换成薄棉被再加上一层被单。后来我长大了，父亲对硬床的执念才渐渐放开了。

身上的被子是一层薄被，大抵是父母结婚时别人送的，内里红艳艳的，很是喜庆，外面则为它披了一件有着兰花样式的青色衣裳。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同样披着淡雅花衣的另一床厚被子。那被子足足有十二斤重，是父亲特地为我去打的。主要是由于我睡姿太差，多次在冬日里将被子蹬掉，然后“荣幸”地得了感冒。于是前几年赶集时，父亲特地打了一床厚被子给我，奸笑着说：“哼哼，我看你这次还怎么把这床被子踹掉。”

那床被子很大，许是因为棉花足够蓬松，躺在里面并不压抑，反而感觉被一堆吸饱了阳光的棉花朵簇拥着。又好像遨游在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云朵里面，很是惬意。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虫鸣和蛙声——或许并不是忽然，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我静下心来才听到罢了。

虫鸣仿佛是一个开关，打开了一道远古的记忆封印。那时候我还住在父亲工作的厂里，有一段时间晚晚都能听到虫鸣。其实虫鸣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个声音，离我们非常近，但我却一直找不到它的藏身所在。直到有一天晚上，父亲忽然神神秘秘地跟我说，给我看个好东西。父亲带我到旁边的一个大竹竿旁。我一脸疑惑，正要开口。他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慢慢地带我蹲下，原来大竹竿下面有一个大洞，而那位歌唱家还在欢快地歌唱呢。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那歌声消失了，歌唱家也不见了。我想它大概到别的地方流浪歌唱了，唱自己的青春，唱自己正肆意的年少。

至于蛙鸣给我的感觉，并不美妙。小时候，我的房间地势低，好几次都被青蛙误闯了进去。每次看到，我都是几乎跳着喊父亲将其请离，还得多检查几遍，免得有漏网之“鱼”。

正想着外面那位歌唱的是不是我曾经见到的歌唱家，墙上光影忽然晃动。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月光下竹影随风而动了。墙上微动的影子，让儿时的几个场景浮现。

在一大片竹林前，父亲一边工作，一边听我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或是给我摆龙门阵，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亦或是让我讲述未来想做的事情……有时我就听着故事看竹叶摆动，有时就以雨打竹、风吹叶为背景音讲述我的宏图大志。除了听与看，曾经的许多玩具也是父亲用竹制作的，如竹玩具枪、弓、口哨，还有那系在斜竹竿上的秋千……

渐渐地，光影弱了，虫鸣声小了。从前的场景缓缓消散，我却恍惚间想到自己迷失在繁杂的网络世界中，不知不觉间忽略了很多一直在身边的东西，如虫鸣、竹影还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