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繁忙,我回娘家的日子是少之又少了。那天因娘家新房竣工,所以理当前往祝贺。
我的娘家位于新邵县坪上镇的一个小山村,村口是一片宽阔的田垄。记得那时总有挑担的货郎走过田埂,摇着小鼓或声音悠长地叫卖着零碎。老家的前面有一棵梧桐树,开起花来没完没了,花叶粘稠却不妖娆,娴静、悠然,只有微微的清香被风鼓动着,轻盈地落在日子里。而今,梧桐安在,让人一抬头,就感到满满的温润旧意。
我站在梧桐树下,望着眼前这栋崭新的三层楼房,即使还没有太多的装修,可那架势也是十分宏阔,住上新楼房可是我父母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他们为了这个梦想,起早贪黑,又是养猪又是喂鱼,付出的辛劳和汗水那是众所周知的了。在有关“惠农”的大好政策下,终于在今天圆了自己多年的梦想。想想,当自己构想了一千遍的那幅彩卷,终于变成现实了,那份喜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突然一个“景光”跃入我的眼帘。只见一扇紫红色的防盗门在秋阳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那威严的阵势犹如一个忠诚的勇士坚守着自己的领地。我仔细端详着这个“发光体”。门扇特厚,还有三重的防撬扣边,新型的反扣侧锁。我好奇地推了推,声音很是轻微。还有一个自动报警器,当门受到重大的撞击时,报警器就会自动“说话”。既能防盗,又使用方便,并且外型美观大方!真没想到,父母还用上了这高档“玩意儿”。
母亲接过我的背包,我拉着她长满老茧的手。很明显,母亲变得憔悴多了,因为操劳。可又因为喜悦,母亲的眉尖都洋溢着骄傲和舒心。祝贺的话,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傍晚,客人都已经回去了。我便央求父亲带我去看看我原来的老屋。那可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老祖业。那里留有我童年时代的梦想,也留有我挑灯夜读的影子。所以觉得格外亲切。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去那里走一走。
上世纪80年代初期,家里就搬离了那个老屋。听父亲说,因为那个老屋年代久远了,有隐患,住着不安全。所以父亲就咬着牙重新搭建了三间土砖房。在这新房未装修好之前,父母就一直住在这土砖房里。记得父亲常说,那时候用点木料还要请示生产队长。当时建这三间土砖屋时为了安装一扇木门,父亲费尽了周折。最后终于弄到了几块上好的木板,做了一扇在当时还算“客气”的木门,还上了一层土红漆。虽然没有防盗门那样油亮美观,可在当初已是一道不错的风景啦!父亲那时候经常蹲在这扇有点颜色的门下,抽着老旱烟,与过往的邻居唠叨田土里的事,脸上总是泛着微笑。我和院里的小伙伴们时常拿着未燃尽的黑柴梗在门上画着一些我们想象中的水果,比如,苹果啊,香蕉啊……因为这个也经常惹得父亲“揪”我们的耳朵。可第二天,门上的“黑”苹果又回来了。
我和父亲来到老屋前,只见老屋的周围长满了杂草和树木,有些墙面早已破败不堪了。先前我们住在这里时的热闹场景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条和冷清。这时我的目光定格在一扇破旧的木门上。这扇木门其实是由一些小木条装订而成的,那个厚度,只要轻轻一击就会变成碎块。我记得那时候由于家里老鼠特多,经常在木门上留下它们“到此一游”的痕迹。不是这里缺了,就是那里破了。一直记得父亲那时候经常拿个锤子,这里补一块,那里粘一坨。我小心翼翼地搬开这扇破旧的木门,突然,中间的那根横条散架了,一些细碎的木屑扑面而来。父亲赶紧走过来,问我伤着了没有。我呵呵一笑,说:“没事呢!它可能看到我今天来看它了,过于激动吧!”父亲也呵呵笑了。我又慢慢地把那些木条重新装好。我拒绝了父亲的帮助,我小心地拭擦着每一根木条上洒落的灰尘,好像在整理着自己儿童时代的一个个小小的故事。这时,太阳已经藏起了它温和的笑脸,天边留下了道道瑰丽的晚霞。这扇曾经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木门,今天我终于亲手为它梳妆了。我的心突然变得格外柔软起来。
回去的路上,父亲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述着新房的建设过程。我边听边夸奖父亲的能干。“呵呵……”父亲一个劲笑着,不断地说,“搭帮现在的政策好……”我望着父亲消瘦的背影,望着他那被凉风吹散的烟圈,望着他那被烟圈萦绕的银丝,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感受着他的幸福的同时,不停赞叹着他的勤劳。也反复提醒他,别太辛苦了,不要累垮了身体,岁月可不饶人的哦!我也呵呵笑了。可我的眼角有点湿润,头上的梧桐叶透着清凉,微微摇摆。
晚餐我们吃得分外香甜,父母沉浸在新房建成的喜悦和幸福之中。岁月不居,门楣更替,惠风和畅,瓜果飘香,多迷人的乡村景象。
(粟碧婷,新邵人,湖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