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写到的太监,有名有姓的两个,有姓无名的一个,他们仨共同的特点是会捞钱。
第一个是“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戴权者,代权也,代朝廷行使职权也,当然有的是权。《红楼梦》第十三回写道,秦可卿回归“离恨天”之后,贾珍觉得作为秦可卿的丈夫,贾蓉只是个黉门监生,“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便是执事也不多”,心里很不自在。戴权先是备了祭礼遣人来,再是亲来上祭。这对贾珍来说,应是受宠若惊的,正因为如此,他也趁便对戴权说要为贾蓉捐个前程。戴权知道他“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作为“掌宫内相”,他和官员们打惯了交道,对这些官员的心是摸透了的,或许他就是为此而来的。要不然,一个小小的黉门监生的老婆死了,值得“掌宫内相”屈尊来祭奠吗?
于是这位“掌宫内相”说凑巧有个美缺,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天谁谁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他家里,胡乱应了。剩下的一个名额,谁谁要与他孩子捐,但没工夫应他。有名有官爵,不由你不相信。然后说“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好亲热啊。于是贾珍命人把履历写好,交给戴权。戴权让贴身小厮拿回去后送与户部堂官,又说如此这般操作。贾珍问银子是送到户部还是送到“老内相”府中,戴权说,若送到部里,你又吃亏了,不如平准(按一般标准)一千二百两送到他家就完了。
贾珍不由不感激:空缺不卖给别人卖给我,又减价啊。他当然不知道,也不会去费脑细胞,这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价究竟是谁定的,究竟怎样分,是户部得大头还是这位“内相”得大头。他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说等服满后,要亲带小犬(儿子贾蓉)到府叩谢。而到府衙叩谢,能空手去吗?看看,人家死一个儿媳,这位“掌宫内相”竟轻而易举赚了这么多!是不是只“代权”卖两个龙禁尉的空缺?或许下次到了哪里,又说短了两员。或许也不只是卖龙禁尉的空缺,再下次到哪里,又说其他部门短了多少员呢。
第二个是夏守忠。《红楼梦》第十六回写道,贾政生辰那天,这位“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了。他满面笑容,走到厅上宣“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也不吃茶,便回去了。这位“六宫都太监”给人的印象是,虽“满面笑容”,却不和蔼,不亲民,而且故作神秘,假装清廉。为什么不把元春封为贵妃的事透露一点风声?吃一杯茶就不清廉而被腐蚀了吗?他后来的表现,更说明他是假装清廉。第七十二回,夏太监打发一个小太监来王熙凤家说话。贾琏马上说,“又是什么话,一年他们也搬(拿钱拿物)够了”。可见这是不知多少回了。果然不出所料,小太监说夏老爷因偶见一所房子,想买,竟短二百两银子,要向“舅奶奶”家暂借一二百,过一两日就送过来。小太监称王熙凤为“舅奶奶”,是为了提醒她,他们与贵妃元春有密切关系。王熙凤也知道不能不给的,还知道又是“老虫借猪”,就说,什么是送过来,有的是银子,只管先兑了去,改日我们缺了,再向他去借也一样。那位“六宫都太监”大概还担心王熙凤不借,还让小太监传这样的话: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一齐送过来。聪敏的王熙凤岂不知夏太监的心理?就说:“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得提在心上。说一句不怕他多心的话,若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多少了。只怕没有,若有,只管拿去。”这话的言外之意有两层,一是,借了我们没还的,哪里只是上两回的一千二百两?上上上回借的还多得很呢!二是,我们实在也不宽裕,希望以后不再来借了。夏老爷后来还来借吗?书上没有写,只怕还会来,那样的人是贪得无厌,要钱不要脸的。
第三个是周太监。他没有出场,只在贾琏口中提及了一次: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比夏守忠更“借你没商量”。
这些太监,明显是敲诈勒索。而敢敲诈勒索贵妃的娘家,只能说明贵妃已经不“贵”了。
(黄三畅,武冈市二中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