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与马笑泉同为邵阳人(他出生于隆回县、我出生于邵阳县),但因我早早离开故乡去广东谋生,能够相识,全是因着诗歌带来的缘分。
最初知道笑泉是2007年,那时,我在诗歌写作上刚蹒跚起步,凭着一己热情写下一些只属于自己而不能说出的情绪。那年4月的某个深夜,我在东莞市长安镇某企业的单人公寓里,百无聊赖地闲逛到家乡湖南的一个网站——“芙蓉国”论坛,意外地发现了关于我师范同学马逸云的一个帖子。我的这位同学爱好诗歌写作,但于2002年因白血病早逝。发贴人是马笑泉,帖中号召诗人们清明节去给马逸云扫墓,并附有他发表于《文学界》2006年第8期的一篇文章《为诗人立碑》,文中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二零零六年清明时节,湘西南本土诗人马笑泉、马卓、李春龙、龙章辉、贺君,捐款千元,为英年早逝的诗友马逸云(原名马中平)立碑箍坟于隆回六都寨镇长甄村马环坳,并对普天下尚在尘世中辗转奔波的诗人们说一声:珍惜自己,就是珍惜诗歌。”
看了这篇文章后,很少在论坛上互动的我,也在论坛上注了册,并贴上自己的几首近作。出于同学情谊,我在论坛里给他发了一封私信,告诉他我是马逸云的同学,没得到回信。但没想到,我贴上去的几首诗歌,却意外地得到笑泉的评点,具体内容已不记得,但他对几首拙作的鼓励却记忆深刻。
就这样有了交往,因为同是邵阳人,同为写作者,更因为有共同的朋友,心中便亲近了许多。在写作上,笑泉常像大哥一样,指点我诗文中的缺失,不断给我鼓励。我对他的称呼也由“马老师”偶尔变成“小马哥”。“小马”是因为笑泉出生于1978年,比我还小了一岁多,“哥”是因为他虽比我小,但在写作上比我早了很多年,为人为文比我更通透而老练。
笑泉虽主写小说,但看诗歌的眼光准确而犀利,对我初期作品中的一些毛病,往往一眼便能看出症结。后来,我进入东莞市文联编一份小刊物,笑泉当时在家乡的邵阳日报社任职,偶尔的几封信件往来中,我将一大组诗歌一股脑儿地发过去,请他指出缺点,助我进步。后来便不时从邵阳日报社飘来几封信件,信封上是笑泉龙飞凤舞的字迹,里面是发表我诗歌的小剪报。
大约是2010年春节期间,我从东莞回邵阳陪父母过春节,笑泉得知后,提议约聚一下,我们在魏源广场旁的一个酒店聚餐,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我现已忘记名字的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马笑泉,虽然之前见过照片,他当时给我的印象,正如后来我所读到的陈集益先生所写的《硬派作家马笑泉》一样,眉目之间有我们湘楚之地男子特有的刚性与硬气。但与他聊天,便能感觉他的细腻与温柔,点菜时细心照顾我的口味,问起我在异乡的生活,言语中充满了关切。当聊起文学,便能窥见那憨厚的外表之下飞扬的神情与文采。
其时我在写作一个关于诗歌的长文,叫《疼痛诗学》,已有四五万字的样子,写作此篇文章时,我学习诗歌写作不过三四年,凭着个人对诗歌与社会的粗浅理解闷头而写,写后很茫然,发给笑泉看后,他竟然很是赞同,鼓励我继续写下去。正是他与其他一些诗友的鼓励,才让当时才疏学浅、对学术写作等各种行文规范尚还一无所知的我,将这篇文章扩充到了后来的十万字以上。虽然现在来看,不免为当时写作此文时的“无知者无畏”所汗颜,但也正是这样一个写作与学习的过程,使自己迅速成长。
此后又在好几次活动中见过面。记得2017年中秋节,我们共同参加邵东的中秋诗会,晚上朋友们一起吃宵夜,笑泉也在。席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与主办方的朋友说:“你们要把蓝紫姑娘照顾好啊。”一句话让人心中顿生温暖。
笑泉热爱诗歌,在写作小说之余,也坚持诗歌写作,他出版有两本诗集《三种向度》《传递一盏古典的灯》,除此之外,还有散文集《宝庆印记》,可见文学写作上他几乎是一个全才。他的诗歌语言轻灵飘逸,但传递出来的思想及内容深刻厚重。而他的小说,于我来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因为爱好所致,现当代小说我读得很少,我竟然对那些看来枯燥无趣的学术论文比对有着精彩故事情节的小说更为偏爱。但我知道,在笑泉的小说中,那个世界的原色与背景,也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乡——邵阳的那片土地。我早年曾读过笑泉的一个小说,里面诸多熟悉的方言,有着莫名的亲切。
我认为,文学与艺术是相通的,更遑论仅只是体裁不同的文学。相通不仅指展现给我们的表面感觉,而是其中对语言的敏感、对真善美的追求、对艺术的感知等方面。好的小说家定会是一个好的诗人,小说家不一定要去写诗,但他一定会喜欢、热爱诗歌。更何况笑泉还写作诗歌——他既是一个好小说家,也是一个好诗人。
对于写作,笑泉有许多独到的心得,比如“作家最好不要成熟,永远处于生长性中”等观点让人耳目一新,细想又很有道理。他虽以小说名世,但我认为,他更是一个纯粹的诗人。如果说他的小说有如海水,他的诗歌则是水中的灯火,他便是那个点亮灯火的人。正如他诗中所写:“在水中点亮灯火的人/住在永恒的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他正是那个快乐的农夫,以勤奋清点收成。
(蓝紫,邵阳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