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9日

◆乡土视野

人间至味

有人说,乡愁无非就是人的味蕾在作祟。人生漫漫旅途中,走万千道路,尝江湖百味,却往往只念着母亲常做的几道家常菜。

清水煮荷包蛋是我人生中最初吃到的一种美味。那时小孩子上学取得好成绩时,荷包蛋就是最好的奖励。母亲的荷包蛋就用清水煮成,撒上小勺盐,加上一点葱花,白白胖胖的,浮沉在只带一星点油沫子的汤里,可爱至极,馋得我们口水长流。荷包蛋被母亲划拉到碗里,我急不可待地咬上一口,滑嫩爽口,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滋味。

再大一点,得离开家远去几十里外的初中开始寄宿生活。初次离家,心存忐忑,难免惆怅难过,想念母亲,想念她做的饭菜。学校四周有各种各样的吃食店,得闲常逛于其中,尝试从某些食品中复制出母亲的味道,以解那日日渐长的愁肠。

那时,学校门口有家粉面馆,店面前支着一口大铁锅,下面是烧得红红的炉火。每天早晨,铁锅冒着沸腾的热气,炉子里浓烈的火焰透过黑壁炉跳了出来,映照出每个清晨的温暖与柔情,像极了家里厨房锅灶的场景。我不由想起母亲每天早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她把面条下到滚烫的开水里,再用漏斗捞出白嫩的面条,配以高汤,铺上一个两面金黄的煎蛋,那就是早晨的极致美味。

学校拐角处有一家酸辣粉店,价格不贵,味道特别棒,麻辣烫口,加些青菜与肉沫,与母亲做的酸辣粉的味儿差不了多少。唯一遗憾的是,这家的粉是买来的机器红薯粉,不像母亲的酸辣粉是自家红薯磨成的粉,有十月阳光的味道,更筋道。

学校门口包子店的包子,外表与母亲做的差不多,咬上一口,却有速成酵母的涩味,不像母亲,都是隔夜用老料发面粉,带着麦芽糖的清甜。还有那家卖稀饭的,红薯稀饭太稀,吃不到家里红薯饭的甜香,瘦肉粥没有母亲那么舍得放肉……我想大概是从那一个清水煮荷包蛋起,母亲宠坏了我的味蕾,把我的胃养得刁钻无比,只认她的味道。

放月假的日子,就是我们的神仙日子,母亲一般都会把好吃的攒着,等着给我们改善生活。糯米粑蒸鸡大概就是那时候家里的最高级别的菜肴。糯米粑蒸鸡是著名的“新化三大碗”中的一道碗——糁子粑蒸鸡改良而成。如果用糁子做粑,因口感太粗,我们没那么喜欢吃,于是母亲就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把糁子换成了糯米。糯米粑先在油里炸成两面黄,再跟炒香的鸡肉搁在一大盘里蒸,大约半个小时后出锅。糯米粑蒸鸡中的鸡块金黄细滑,糯米粑细腻喷香,一筷入口,感觉特别幸福。那是除了家乡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味道,也是母亲的味道。

雪花丸子、三合汤、鸭子粑、猪血粑……一道道烙着家乡印记和蕴含着母亲味道的菜,慢慢滋养着我的肠胃和骨血,让我的味觉有了难以割舍的依赖。

陈晓卿在《一碗汤的乡愁》里说道,每个人的肠胃实际上都有一扇门,而钥匙正是童年时期父母长辈给你的食物编码。从学校走入社会,离故乡越来越远,在不断远离故乡的过程里,我们扮演着远行人和异乡人的角色,舌尖经历的味道也在不断变换。可是纵使面对再多美味佳肴,也总忘不了记忆里那一道道家常菜带来的味觉感官,它们散发着无限的关怀与爱意。

(吴艳红,任职于新邵县大坪交警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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