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农历五月，除了乡村屋前屋后芬芳可口的桃李、历经缠绵春雨迎来的和煦阳光，最令人期待的要数端午节飘香的粽子了。

在乡村，粽子的渊源已变得无关紧要，它像是一份应时而至的大自然的馈赠，一头伸进茫茫的岁月深处，一头连着生机无限的夏日时光。当村头的稻田里水波荡漾，刚插下水的禾苗抽青，山涧水渠边艾草摇曳，熏风轻吹，泥土混和着艾草清香隐隐飘绕在村子上头时，端午节就到了。

早在几天前，母亲就会留意着村庄哪个土坎边上有又大又好的粽叶。粽叶在家乡又叫箬叶，是一种丛生植物，最喜欢生长在坎边水涧边。箬叶叶片肥硕，蒸煮都不会变色，好像天生就担负着包粽子的使命。每次母亲上山农作时发现了粽叶，便采摘一些回来，然后一片一片地用清水濯洗。青翠的叶子存放在篮子里，着实可爱，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对端午粽子无比强烈的期待。

端午节前一天，天蒙蒙亮，母亲便忙活开了，取出事先留存出的糯米、红豆、绿豆等，用一大缸将米和豆用水浸泡两小时以上。早晨的阳光从东边照射在院子大梨树上，在树下形成一大块阴凉，母亲便摆上桌子开始有条不紊地包起粽子来。

我们包的是南方的三角粽，小巧精致。只见母亲把粽叶一卷，就成了个“三角锥”，再用勺子往里放米和豆，用筷子插紧，再盖上粽叶，左手握粽，右手拉线，一缠一绕，一个漂亮的三角粽就包好了。

我在一边跟着母亲学做，但这动作看起来容易学起来难，拙手笨脚的我怎么也弄不好，不是“三角锥”卷不好，就是米放得不紧实。母亲边包边轻言细语教导，从不责备。我就干脆偷起了懒来，坐在树荫下凉风里，闻着那股粽叶的清香……

梨树下的阴凉一寸寸变短，临近中午，粽子全部包好了。我家灶屋台上有两口铁锅，一大一小。小的用来平时炒菜，大的用来煮猪食。那天，母亲便会事先把煮猪食的大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包好的粽子一串串放入大锅里，加水添柴慢煮。

煮粽子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啊。粽子需要用火慢慢熬煮，才能彻底煮熟透。灶火在灶膛里吐着欢快的火舌，渐渐地有股粽香弥漫在灶屋里，让人垂涎不已。从中午一直煮到晚上太阳落山，锅里的粽子却还不熟。粽香飘了一天了，母亲也不掀锅。母亲说粽子得焖一夜才进粽叶味儿。这一天可真够长呀，那香味缠绕在鼻尖，我们流着口水围着锅台转了无数圈却也吃不上一口粽子，可是心里却是如此快乐，忍着馋，搂着粽香入睡，耐心等待端午节的旭日东升。

端午节的早上，一醒来桌子上就已放了一大串粽子了。那个香啊，用什么来形容呢？有箬叶的清香，糯米的甜香，绿豆的豆香，还有点小苏打的涩香，那么多种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幸福的味道。我急不可耐地剥开一只粽子，是温热的，三角形状的粽子晶莹明丽、玲珑可爱，蘸上少许糖，咬上一口，那细腻粘软、绵长滋润的甜，就成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醉人味道，这就是端午节的味道啊。

一年又一年，多少个五月悄然过去。岁月更迭，旅途迢迢，而那藏在岁月深处的时光，山野箬叶的青翠，梨树下的惬意，特别是那细腻粘软、绵长滋润的五月粽子的香甜，一直萦绕在心间，总在无声无息中融化生活所有的累和苦，成为心灵最熨贴的慰藉。

（吴艳红，任职于新邵县交警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