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北方,冬天天气太冷,人一开口说话,话,便会被冻住。于是人们就对着雪说话,再把那块雪给别人。拿到雪的那人便赶回家,生起火,边烤雪,边细细听那句话。
这无疑是一个浪漫的传说。然而在南方,却是很难下雪的,不过不要紧,有些东西,慢慢烤,你也会听到它的语言的……
我的故乡——洞口,在南方的山岭里,似个婴儿,被雪峰山环抱着。而大自然似乎很疼爱这个婴儿,把最好的山泉赐予了他。山泉从雪峰山上流下,流过一户户人家。
人们的期望不全在于一年收割两次的稻田,还有一部分在这四季都能带来食物与财富的山泉小河中。我的期望也在这儿。倒不是说可以打些鱼,赚点零花钱,而是这打上来的鱼会成为一道美味。
我并不全是个农村娃,压根不知如何叉鱼,而爷爷会。爷爷穿了胶皮鞋,挽起袖子,便提着叉,下了水。瞧,这70多岁的老人了,站在水中,右手将叉高高举起,一动不动, 眼睛却紧盯着水面……突然,爷爷双眼微缩,钢叉往水里一探,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就挂在钢叉上了。然后这“条子鱼”便被剖开,掏出内脏,抹上盐,摊平,放在阳光下晒。待把阳光吸得饱饱的,便被放在了灶台上,底下用山中的老松作燃料,生火熏烤。
除了腊鱼,还有腊肉。家乡是有野猪的,喝山泉水长大,肉质虽粗,但却不失鲜美。临近年关,两个大伯便扛了猎枪,上山打猎。从早晨,我便开始盼望,直到黄昏,他们扛了只野猪,我才心里安稳了,期待,也更多了。腊肉的制作方法与鱼类似,但对火的要求几近苛刻——不分什么文火、旺火,不只是用一点点火去烤,更多的是凭借松树枝条燃烧后的烟去熏,一直熏到肉的纹理里。然后,这一条条表层黑乎乎的东西就一直挂在了奶奶家厨房的灶台上,每天仍在接受着柴火的“熏陶”,不时还会从中渗出一些油渍滴在同样黑乎乎的灶台上,却让我隐约看到肉里闪着的五彩的光。
最终是为了一个盛大的节日——春节。团圆,已经深印在了所有中国人的脑海里。大年三十,就是远在上海的大姑,此刻也坐在桌前。奶奶端上了腊鱼腊肉,柴火与辣椒的自然气息便弥漫着整个房子。可以说,全家人的欢乐便寄托在了这腊菜上了呢。
腊肉也会说话,被熏烤后也会说出它的语言。在柴火房内,它的话,无外乎两个字: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