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佐是北宋仁宗朝的宰相,他和哥哥尧叟、弟弟尧咨,在父亲陈省华和母亲冯氏的教导下,均成为英才俊杰。陈尧叟是宋太宗时期的状元,后官至宰相,因治国有方,倍受皇帝恩遇。陈尧咨文武双全,咸平三年中状元,曾两任主考进士的考官,后弃文从武做了大将军。陈尧佐是一位勤奋务实、政绩突出的良臣,中进士后,从最基层的县尉一级级做到宰相。他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书法家,深受宋代文坛领袖欧阳修推崇。欧阳修在《卖油翁》中介绍陈尧咨射技的同时,更满腔热情地为陈尧佐写下洋洋2000余字的铭文赞叙。
陈尧佐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死后被谥“文惠”,其冒险戮鳄、捐米救灾、筑堤治水等德政,掩盖了他的文名,而其书法成就更被宋代如蔡襄、苏轼、黄庭坚、米芾等众多名家遮蔽。但是,从典籍记载和碑刻遗存可以发现,陈尧佐的书法成就非常人可以比肩。
对陈尧佐的书法,《宋史》称:“善古隶、八分,为方丈字,笔力端劲,老犹不衰。”宋代王辟之的《渑水燕谈录·书画》介绍得更为详细:“陈文惠公善八分书,变古之法,自成一家,虽点画肥重而笔力劲健。能为方丈字,谓之堆墨,目为八分。凡天下名山胜处,碑刻题榜,多公亲迹。世或效之,皆莫能及。”“八分”这个名称出现于汉末魏晋之际,它是一种带有明显波磔特征的隶书,亦称“分书”或“分隶”。相传秦汉时期书法家王仲割程邈隶字的八分取二分,割李斯的小篆二分取八分创造“八分书”,故名。
从典籍的介绍可知,陈尧佐对隶书进行了改造,所书写的“八分书”字形特大、点画肥重,自成一格,被世人称之为“堆墨书”。这种点画肥重的“陈隶”,很适合题榜铭碑,当时请陈尧佐书碑题字的大有人在。
在宋代,隶书的身份、功用发生了改变,它不直接作为文人创作的主要对象,而被视作书法训练的重要基础,是书学修养的重要体现。宋初的隶书普遍存在因袭唐隶的倾向。陈尧佐的“堆墨八分”能够“变古之法,自成一家”,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改造,文人化的因素得到彰显,其积极意义是不可小看的。
在嘉庆《长垣县志》卷十四《艺文下·诗》中,可以看到《全宋诗》失录的陈尧佐五言绝句《登寺楼》:“晓日都门路,春风古寺楼。归心与吟意,自爱且迟留。”在同书巻十五《金石录》中还收录该诗的碑刻拓印,碑刻的字体正是陈尧佐亲自书写的“八分书”。由此可见,陈尧佐的书法结局大气磅礴,结体横向扩展,运笔秀美流畅,燕尾飘逸多姿,其字体风格表现为既端庄刚正、遒劲有力,又精到细腻、一丝不苟,即使刻到了石碑上,那细细的游丝依然清晰可辨。
陈尧佐的书法因特色浓烈、个性鲜明,既在宋代书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流传下来不少有趣的书苑轶事。陈尧佐曾与洛阳石中立同在相府共事,石中立一向诙谐逗趣,有一回竟然拿陈尧佐的书法开起玩笑来。在他们办公的政事堂里,有一张大黑桌子,石中立取来白色的灰粉,堆成一堆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对陈尧佐说:“我经常学习你的堆墨书。你看,我已经能写‘口’字了。”陈尧佐知道石中立是在取笑自己的堆墨体书法,心里也不恼不急。类似的趣闻还有一则:陈尧佐任郑州知州时,曾在府中摆宴,一位伶人说:“我想写个字。”于是拿出一张大纸,用浓墨全涂黑,然后用白粉笔点上四点。陈尧佐问道:“你写的是什么字?”伶人回答:“这是堆墨书写的‘田’字啊!”陈尧佐听后一笑置之。
陈尧佐的母亲冯氏虽然贵为诰命夫人,但很体贴下人,常常带着儿媳们帮厨。如此家风熏陶下的陈尧佐,养成了为人宽厚,性情温和的品格。上述两则书法趣事虽然未必确有其事,但契合堆墨书的风格,也与他的性情相符。而接下来这则关于他的书法逸事,就显得不大可信了:传闻陈尧佐游览长安佛寺时,方丈请他为佛寺题词。一位侍从不小心打翻砚台,弄脏了陈尧佐的鞋子。陈尧佐一怒之下,便将毛笔塞进侍从的鼻子里,随行者无不大笑。依笔者看,爱民如子的陈尧佐断不会这样野蛮跋扈,他那稍微骄横一点的弟弟陈尧咨,做了将军后,还被母亲打了一拐杖。
(作者系湖南省作协会员、文史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