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与英语老师开几句玩笑后，打算回房间。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老师，请问还有多久放学啊？”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面庞浮肿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一双橡胶鞋，坐在办公室旁边的一块预制板上。上午刚下完雨，预制板还湿漉漉的。天气十分阴冷，她并未带手套，手上拽着一个大红的塑料袋，袋子里依稀是一双鞋子的轮廓。英语老师告诉她：五点钟放学。

我那时已经迈开脚往宿舍走。她笑着对英语老师道谢，一笑，整张脸显得更加的臃肿难看。我突然想到，她是我班上一个学生的妈妈，早晨曾拿着一双棉鞋到教室让她儿子换上。她现在等在这里，可能是将儿子进水的皮鞋烤干后送来。

我突然感到难过了，这个在寒冷冬天给儿子反复送鞋的浮肿女人身上，似乎让我看到了故乡的贫瘠和那些贫困学子的苦苦挣扎，当然，还看到母爱。

我走回来，想笑的更和蔼可亲一些，告诉她，还有半个多小时才放学，你来办公室坐吧。女人仍然一只手拽着装鞋的袋子，摆着另一只手说不用了。我说，来吧来吧，我跟你说说你儿子最近的学习情况。

终于，她跟着我走进了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我发现她浮肿的脸已经通红。她坐到我的位子上，把袋子放到地上，两只手接过我递过来的装着热水的一次性杯子，万分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谢谢老师。”

我其实并不想和她说她儿子的情况，那是一个爱吵闹而不爱学习，卫生很差而且学会了抽烟的学生。我只是想让她到办公室来坐着，外面风急还下着毛毛雨，南方的寒冬冷气都往骨头里面钻。

和她随便闲聊了几句儿子的事情。她和我说，儿子在家里十分的听话，总帮忙干活，放羊，喂鸡，煮红薯……她说这些的时候我想了下她儿子在学校的顽劣表现，觉得一点都不像是同一个孩子。

我还是笑着对她说她儿子在学校表现得很好，听话，乖巧，轻微地提及，如果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就更好了。她的眼睛似乎明亮了一点，诚恳地看着我说：“老师麻烦您一定要对他严一点。”

我与她又闲聊了一会。她告诉我家里养了几只羊，昨日孩子的奶奶刚做好了一些猪血丸子。她说，等炕干了给老师你带几个来尝尝，好吃嘞。我笑着说自己家里也做啦，谢谢您的好意。我一直不敢也不想问她脸庞浮肿的原因，借口其他老师找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与这个家长待在一起我心里实在难受极了，为那些广大农村山区的年少学子和他们在苦难中挣扎望子成龙的家长们。

她站起来送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您寒假会不会补课？我家孩子语文和英语太差了。老师，如果您补课，告诉我一下，我家的羊过年可以卖了……”

我觉得一阵伤心从心中漫出。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到外面，一阵冷风裹着细雨刮在身上，我觉得更加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