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7日

腌制乡愁

范方启

腊月还没到,腌制腊货就迎来了一波高潮,这是在提前为过年做准备了。腌制,古老而质朴的技艺,将时光的味道封存,恰似我对乡愁的珍藏,在记忆的瓷坛里,酝酿出浓郁醇厚的思念。

记忆中的腌制,是从深秋开始。彼时,满园的蔬菜在秋风的轻抚下,褪去了青涩,饱满而丰盈。母亲总是穿梭于菜垄之间,挑选着最鲜嫩、最壮实的白菜、萝卜和芥菜,这些蔬菜被洗净晾干后,便开启了它们的另一种旅行。

腌制白菜时,母亲将白菜层层码放在大缸里,每层白菜之间均匀地撒上盐巴,再用大石头压实。那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将白菜中的水分缓缓挤出,也将故乡的阳光、雨露和泥土的气息一同封存。在漫长的等待中,白菜逐渐褪去了翠绿的外衣,变得色泽金黄,酸香四溢。每一口腌白菜,都是对故乡田野的深情回味,那股子酸劲儿,恰似乡愁在心底泛起的涟漪,酸中带甜,回味无穷。

妻子腌制的萝卜,味道确实不一样。她将萝卜切成粗细均匀的长条,拌上辣椒面、花椒粉、盐和些许白糖,然后装入小坛。那鲜艳的色泽,如同故乡的晚霞,热烈而绚烂。腌制好的萝卜干,口感爽脆,辣中带麻,一口咬下去,“嘎吱”作响,仿佛是故乡在耳边的轻声呢喃。

而芥菜疙瘩的腌制,则是母亲的绝活。她将芥菜疙瘩洗净后放入大缸,加入大量的盐和水,然后密封。在黑暗的缸底,芥菜疙瘩默默蜕变,历经数月的腌制,变得质地紧实,味道浓郁。当它被取出切成薄片,那股浓烈的咸香瞬间弥漫开来,仿佛是故乡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咸香,分明就是故乡的味道,是我在异乡漂泊时温厚的慰藉。

腊月,是腌制的最大高潮。这时,家中的小院里弥漫着浓郁的年味。两代主妇将新鲜的猪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用盐、花椒、八角等香料细细揉搓,然后放入大缸中腌制。那一块块猪肉在盐的包裹下,渐渐失去水分,变得紧实而富有弹性。经过一段时间的腌制,猪肉被取出,挂在屋檐下晾晒。在冬日的阳光下,腊肉逐渐变得色泽红亮,油脂渗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香气,是腊月的独特味道,也是故乡年味的象征。

在我远离家乡的日子里,这些腌制的小菜不时会探出脑袋来向我嘘寒问暖。无论是简单的白粥搭配腌萝卜干,还是炖菜里放上几块腌白菜,亦或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腊肉,每一口都饱含着故乡的深情。每当我打开那密封的罐子或袋子,熟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瞬间将我带回到故乡的小院。我仿佛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还有妻子的甜美的笑声,感受到故乡那温暖而质朴的气息。在异乡的孤独与疲惫中,这些腌制物似乎都被赋予了生命,给予我无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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