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6日

油茶面里的乡愁

徐宏敏

在城市的喧嚣中,街头巷尾虽有各种美食,它们美味又精致,但在我心里,永远比不上油茶面的味道。

记忆中的油茶面,是童年里最温暖的慰藉。每到寒冬腊月,母亲总会在柴禾堆积的厨房里,为我们炒制油茶面。她将面粉放在锅里,用锅铲慢慢翻动着,像一位木匠在挥动他心爱的刨子。

火苗越来越旺,锅底的温度越来越高,面粉渐渐变得微黄,散发出一缕质朴的麦香。接着,加入炒熟的芝麻、花生碎,它们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空气中跳跃着,“噼里啪啦”地发出欢快的音符。接着,母亲放入适量的白糖和盐,搅拌均匀,油茶面就大功告成了。

这些油茶面,就是我们饭后的“甜点”,让我们在冰天雪地里有所期待。

冬日夜晚,冷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屋子紧紧包裹。没有暖气,我的手脚冻得冰凉,此时,脑海里便浮现出一碗热腾腾的油茶面。

于是,就拿出那熟悉的瓷碗,往里丢几勺油茶面,注入开水。瞬间,热气裹挟着香味扑面而来。我便用勺子快速地搅拌,看着那油茶面在热水中渐渐融合,变得浓稠,有点像面糊糊,不由得吞了几下口水。

待搅拌均匀后,就用小勺子挖着吃。当送入口中,热腾腾的液体带着温暖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寒冷与干燥。那绵密浓香的口感在嘴里散开,每一个味蕾都被唤醒。那滋味,就像吃一块香甜的软糖,却又比软糖多了几分丰富与醇厚。芝麻和花生碎在齿间被碾碎,释放出更浓郁的香味,和着面粉的细腻、白糖的清甜、盐的微妙咸味,在舌尖上舞动,带来满满的饱腹感和幸福感。

那时我寄宿在镇上的学校,每到周末才能回家。临行前,母亲会提前一晚炒好油茶面,放凉后,用干净的棉布袋装起来,让我带到学校。

下了晚自习,我又冷又饿,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冻得瑟瑟发抖,身影显得那么单薄。回到宿舍,我迫不及待去伙房打了一壶开水,然后冲一碗油茶面。滚烫的开水和冰冷的面融合,变得不再那么烫,微微散发着热气,温度刚好入口。吃饱喝足后,我浑身都暖和起来,困意渐渐袭来,便将碗随便一放,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上,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当目光落在昨晚放着的碗时,发现碗里残留的油茶面已经完全干掉了,它们紧紧地附着在碗壁上,形成了一层硬邦邦的壳。我试着用手去抠,却发现那残面牢固得很,纹丝不动。无奈之下,我只好往碗里倒了一些热水,看着热水慢慢将残面浸湿,等它软化了一些,才开始洗碗。

这样的事,在漫长的冬月,发生过无数次。我每次享受完油茶面的甜香,却不想碰那冰冷的和油腻的碗筷,只想沉醉在片刻的满足中。

长大后,随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出现,纯手工油茶面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虽然市场上找不到它的踪迹,但我的味蕾、还有记忆无法抹去。我常常在寒冬黄昏,在厨房炒制油茶面,但无论如何也炒不出儿时的味道,于是就求助母亲。

母亲说,不要用市场上的精制面粉,要用老家的粗面粉,而且要用柴火做燃料,放在大铁锅里炒,这样吃起来才香。

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母亲从故乡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小麦色的油茶面。浓郁的麦香钻入鼻腔,瞬间勾起了我的食欲,马上冲了一碗,一饮而尽。吃完咂咂嘴,细细品味,还是从前的味道。

如今,我远离家乡,每到冬天,就会怀念儿时的油茶面。每一次思念,都是对故乡的眷恋。那熟悉的味道,承载着童年的欢乐、亲人的关怀,还有那一方水土赋予我们的质朴情感。

油茶面里的乡愁,是一种深深扎根在灵魂深处的牵挂,无论走得多远,都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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