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是一块会说话的石头。
那天去水木鱼石,对馆内那么多美轮美奂的奇石,我除了赞叹没有心动。倒是看到一块方桌子上的石磨,我瞬间泪盈满眶。
它没有说话,然而我懂。
那些年月,石磨是很多人家必备的农具,碾谷子碾豆子磨各种各样的食物,人吃的禽畜吃的都离不开要用它。一副石磨就是一个家庭的好帮手,什么东西都可以丢进去磨一磨,需要的粉啊浆啊就出来了。
入秋的时候,母亲浆被子、抹浆布,都离不开要推石磨。我们常常把泡发的米粒儿,往石磨的嘴里一喂,水米浆儿就磨好了。喂小鸡时用的玉米粒儿,也是用磨推出来的,一小瓣一小瓣的小玉米瓣,放在一小木盆子里,是小鸡啄来啄去的好饲料,这样下来就可以节省不少的粮食。没有划算一世穷啊!母亲用石磨把家里的东西,都能够做到精打细算,不浪费一点一滴,每一样食物都是上天对我们的馈赠。
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石匠,邻近的村庄,许多人家的石磨,大多就出自我父亲的手。因为父亲的石磨选材质地优良,一户人家一副磨,可以年年月月地用,只要年底把石牙齿修整一下就可以了。
父亲打石磨的石材,是非常讲究的,里面有光沙的石头,是万不能用的,那样的石头耐不住磨,用时还会掉石灰粉。父亲一律都用黝黑的刚石打制石磨,这样的石磨经久耐用,每一年只要“堑一堑”牙齿。
“堑”在我的家乡,是修一修的意思。石磨的好处就是靠石磨的牙齿上下缝合,顺时针推转,而把食物磨得粉碎。父亲把那一条一条的石纹路,喊石牙齿。
石磨的牙齿很耐磨,修整一次,可以从年头磨到年尾,每年腊月是父亲最忙的时候,有磨的人家都需要修整一下,好打过年豆腐,父亲就挨家挨户去把石磨里面的纹路再加深一点。
自从有了电碾磨粉机,石磨渐渐老去,成了一个角落里的老物件。但是母亲经过多次比较,同样的豆子,用石磨磨出来,豆腐不仅嫩很多而且还多很多。但是每一次推磨的时候,需要用很多力气,母亲说,人老了,手把子的力气也少了很多了!两个老人已经推不动那重量级的石磨、轻松推石磨打豆腐了。
但是城里的一部分人却发现,这样的石磨,可以当做一个风景,当做一个装修的物件。
我在一些茶楼,一些老派饭店,就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石磨,它们的颜色或深或浅,都有同样的一个圆心一种圆形,静静地躺着。只有那个磨把手,在告诉我曾经酸甜苦辣的岁月,摇着它渡过了从前那一段石磨推出来人间烟火的日子。
(方竹,原名彭芳竹,邵阳县人,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