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神滩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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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 钟

彭利文
 

姑苏城外寒山寺,我没来的时候,寺院的钟声已经响逾千年;我来了,还是那样浑厚悠扬。

深秋的一个上午,我怀揣一首熟读千百遍的唐诗,从雪峰山下的湘西南,专程来拜谒江南这座名动天下的古刹。像瞻仰过浩瀚的沧海之后,来寻觅和瞻仰它最初的源头。

是日,艳阳高照,惠风和畅,来自天南海北的游人络绎不绝。悬挂在山门前的额匾“寒拾遗踪”,似乎在无声地述说寒山寺的前世今生。

始建于南朝萧梁代天监年间的寒山寺,初名“妙利普明塔院”。唐初时高僧寒山、拾得由“道宗佛源”天台山迁来该寺主持,寺院规模渐具,寺以僧名之,更名“寒山寺”。风雨千年,寒山古寺历遭七次火毁。现存的寺院是清末光绪年间重建,内藏古迹甚多。如今的寒山寺是在清末旧制上扩建和合而成,主要有照壁、大雄宝殿、藏经楼、钟楼、碑廊、枫江楼、霜钟楼等。院落虽不甚宏大,却处处精巧细致,有江南园林风韵。

我非礼佛人。我来寒山寺只为寻觅那恍惚如梦的愁思和诗意,亲耳闻听那鸣响千年的钟声。

走进碑廊,一块高大的诗碑格外醒目,上面镌刻的正是唐朝诗人张继那首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我伫立在碑前,在心里再一次诵读——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1200多年前,张继在“安史之乱”爆发后“萍流淮海间”,曾在姑苏城外枫桥泊舟歇息。月落乌啼的夜晚,漫天的寒霜让人难以入眠。观江桥朦胧,望渔火点点,仕途之艰、家国之难、羁旅之愁,便一齐涌上心头。正在此时,寒山寺的夜半钟声轰然撞响,悠悠飘荡在城郊旷野。余音袅袅中,落魄书生张继情不能抑,一首千古名诗挥笔而就。但诗人写到钟声即戛然而止,对闻钟的感受不着点墨,正是这种留白的艺术,给人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和审美空间。从此,寒山寺的钟声鸣响在三百唐诗里,鸣响在历史的夜空中。

追本溯源,我移步寺院钟楼。未见其钟,先闻其声,嗡嗡之音自钟楼传出,久久地在耳畔回响。我凝神静听,那是游人依序的轮番撞击。但此声已非彼声,此钟亦非彼钟,张继聆听过的唐代古钟早已轶失。替而代之的是清末光绪年间重铸之钟,更有新近铸造的重达百吨的“天下第一佛钟”。

闻钟当在枫桥边。可是秋日暖阳天,不见月落,不闻乌啼,没有寒霜,亦无渔火,唐朝的客船更已觅不见踪影。只有钟声悠扬,横桥锁溪,还有古运河静水深流。此情此景,由不得不让人思接千载,心绪纷纭。

寒山寺的夜半钟声,在历史上有一段有意思争论。北宋大家欧阳修在《六一诗话》说,“诗人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语病也”,理由是“三更不是打钟时”。由于提出质疑的是当时文坛领军级人物,立即引起广泛重视,当真有人进行了周密的考证。考证来考证去,得出吴中僧寺确有半夜鸣钟的习俗,谓之“定夜钟”。可是,紧接着又有人站出来质疑考证者,说宋时有此习俗,并不代表唐时也有。其实,无论是质疑张继的欧阳修也好,还是质疑欧阳修的考证者也罢,他们都误解了诗的世界。诗歌有时不是在描绘一个世界,而是在创造一个世界。寒山寺之所以能七毁七建,且愈建规模愈大,因为张继的《枫桥夜泊》已赋予它以不死的灵魂。

“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生”,那是参禅人的事。对于尘世中的芸芸众生,钟声俨然如歌。不同的人,闻听出来的是不同的滋味。宋人陆游泊枫桥感慨的是“七年不到枫桥寺,客枕依然半夜钟”;明人高启每到枫桥都会“几度经过忆张继,乌啼月落又钟声”;清人王士祯与挚友“十年旧约江南梦,独听寒山夜半钟”。我此番专程拜谒古刹,闻听钟声听出的却是诗歌的力量,是中华文化承续转合的辩证关系。

走过枫桥,钟声渐远。回望寒山禅院,却发现那钟声依然在心里,一直鸣响。

(彭利文,洞口县人,作品散见于《湖南日报》《湖南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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