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16

故土珍藏

芋子好呷皮难刮

申云贵

南宋美食家林洪有一首打油诗:“深夜一炉火,浑家团圞坐。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我很喜欢,可能是因为我喜欢芋子的缘故。

这天,乡下的老邻居送来一些芋子,大的有拳头大,小的像乒乓球一样小,一个个黑不溜秋,粗糙的表皮上还覆盖着一层绒毛。干完活回家,看到芋子,忽然心血来潮:把它们的皮刮了,晚上煮来呷。于是,找来“刮子”,就开干。

左手捉住一个芋子,右手一刮子下去,芋子上立马露出一道白色的“肉”。刚开始几刮子还算顺利,可刮着刮着就不“顺”了:芋子的表面有时冒出一个小疙瘩,有时又凹进去一个小坑,刮起来很费劲。最糟糕的是刮过的芋子表面渗出了黏液,沾到手上,手就痒。而且黏液很滑,刮子刮下去,芋子就在手指间滑动。我接连刮了几下,没刮下皮,不由发起狠来。左手把芋子狠狠地攥在掌心,右手拿着刮子对着芋皮狠狠地一刮。芋子一滑,掉到了地上。刮子则狠狠地刮到了手指,痛得我龇牙咧嘴。再看躺在地上的芋子,一块黑皮将脱未脱,像是在咧嘴嘲笑我。没想到刮个芋子皮,竟让我这个大男人如此狼狈不堪,真是芋子好呷皮难刮啊!

在我的记忆中,芋子是父母的的最爱。母亲说,芋子分“母”和“子”,“母”芋子个头大,肉质硬,切成小块煮都很难煮熟,味道也不好;“子”芋子个头小,肉质脆嫩,容易煮熟,呷起来又糯又软又甜。根据这个特性,她常常把“母”芋子切成丝,和辣椒一起炒,这样呷起来又脆又甜。“子”芋子呢?她会用很多种烹饪方式,蒸、煮、烤、煨,随意而为,味道却不随意,总是软糯香甜。

父亲喜欢喝烧酒,下酒菜有时是一大碗水煮芋子。父亲抿一口烧酒,再夹起一块芋子丢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父亲的酒喝完了,桌子上那一大碗芋子里的“母”芋子也被他嚼完了,剩下的都是圆润光滑的“子”芋子。那时,看着父亲喝酒呷芋子的样子,我想,“母”芋子肯定是世上最好的下酒菜。后来懂事了,我才醒悟,小时候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哟,刮了老半天,还只刮了两个芋子!”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厨房,大呼小叫起来。

“唉,没想到芋子皮这么难刮。哎哟,痒,痒,痒死了!”我丢掉刮子,不停地揉手背。

“肯定是沾了芋子黏液,过敏。你做了一天事,快去歇着,我来刮。”妻说。刮芋子皮,妻真的很内行,一盏茶的功夫,那些“黑蹲鸱”就变成了“白窝头”。

“手不勤,口不肥。晚上有芋子呷了。”妻笑着说。那笑里,一半是得意,一半是甜蜜。

“是的是的。”我也笑了,软糯香甜的味道早已在齿唇间泛滥。

(申云贵,邵东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