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有件事要请你多谅解。”一天清晨，住在老家的堂哥打来电话，说从今年开始，他的山茶油除满足我家的需求外，其他的都留下自己吃，要我尽快转告一直照顾他生意的朋友们，并代他向他们致歉。

窗外，雨正在淅淅沥沥地下。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过往。

我的老家在一个山区里，曾经是省级贫困村。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绝大多数家庭一年的食用油都来自杀年猪时熬的板油。没有食用油时，大家经常吃“红锅子菜”（没有放食用油的菜）。

记忆中，我家很少“闹油荒”。原因，说起来有点啼笑皆非。由于闭塞落后，那时老家的人都以能否吃上猪油来判断一个家庭的贫富。山茶油，只能用于办丧事。如果发现哪家在吃，其他人都会从心底里瞧不起。为此，不少人“打肿脸充胖子”，将它低价卖了，买肥肉回来煎制猪油。担心别人说闲话，父母灵机一动，设了两个油缸，一个装猪油，一个装山茶油。炒菜时，我们自觉站到门边去“放哨”。远远地看见有人来，马上发“暗号”。母亲听到后，立即将盛山茶油的油缸藏好，拿出盛猪油的油缸。没外人来，就麻利地放一点山茶油，再迅速将其藏好。有时山茶油刚入锅，人突然来了。母亲赶紧将菜一股脑儿倒入锅内，加入一大勺水，盖上锅盖煮。菜还未入口，一股浓郁的“青味”就扑面而来。这样煮的菜难以下咽，有时还引起腹泻。

慢慢地，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效仿起我家来。

后来，老家的人通过务工、经商等开始慢慢富起来了。他们最初返乡时，常会带回一桶桶瓶装的食用调和油。商店、粮油店等，陆续开始大量销售食用调和油。不久后，山茶油华丽转身，成为“香饽饽”。

“哪里有我们小时候那种压榨的山茶油卖？”富起来的老家人和城里人一样，也到处购买农家山茶油。颇具戏剧性的是，此时老家的山茶树已日益老化，山茶果一年比一年少了，山茶油因此更加供不应求。每年山茶树刚开花，山茶油就被预订一空。

“我听你身边的朋友们说，你一直以高价收购我的山茶油，然后以市场价卖给他们。今年，我要谢谢你的好意了！”堂哥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他作为分散供养对象，年轻时确实只要一有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拿去卖了，攒钱防老……如今，党和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消除了他过往的顾虑。他现在富了，老了，也想过更高质量的生活了。

想到老家的山茶油从只能偷偷摸摸吃，到高价卖给别人，再到先留足自己吃的然后再卖的发展历程，不禁感慨万千。

（周志辉，邵东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