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是端午。呷粽子,蘸白糖……”这首在家乡流传的童谣,我从小就会哼。而家乡粽子的滋味,也从小就种进我心里,并随着岁月流转愈来愈浓。
一个个粽子,穿着碧绿的衣裳,长着三个尖尖的角,胖胖嘟嘟,像小宝宝一样逗人喜爱。剥开,露出淡黄色的“肉”。“肉”上,点缀着淡红色的饭豆。轻咬一口,软糯香甜。再轻轻咽下,那香,那甜,就沁入五脏六腑。而齿唇间,还留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久久不散。这就是家乡的粽子,永远那样软糯,永远藏着那独特的草木清香。
家乡的五月,在我眼里,除了蓝,就是绿。蓝是天空,无边的蓝。丝绸一样的白云懒散地点缀着无边的蓝,柔柔的南风一吹,更变幻出不同的无声诗。绿是田里的水稻叶子、山坡上的草木叶子、小河边的蔬菜叶子……柔柔的南风一吹,这些叶子就一起翩翩起舞。
那时,每到端午节,母亲都会包粽子,糯米是自家田里种的,粽叶是别人的山上摘的。包之前,先要把糯米放在草木灰水里浸泡一夜。母亲包粽子的时候,我也不会闲着,要么帮着递粽叶,要么帮着加糯米。母亲却不领情,常常呵斥:“快去外面玩,不要在这里帮倒忙!”粽子熟了,我总是第一个品尝。母亲拿起一个粽子,剥掉粽叶,用筷子插着,在白砂糖里滚两下,递给我。我接过粽子,一口咬掉一个角。直到现在,那甜,那香,还在心里荡漾。
那一年,在桂林。端午节,工地放假,我站在窗前看风景。街上传来车流声、各种叫卖声,还有浓浓的粽香。桂林的粽子叫粽粑,个头大,没有尖角,像被粽叶包着的馒头,里面有板栗,还有蒸得烂熟的五花肉。我摸了摸口袋,吞了几口口水。远处,伏波山像一位老人,站在江边眺望。下游,象鼻山的鼻子浸在江水里,延续着千年前的吮吸姿态。眼前,漓江悠悠东去,载着游船,也载着浓浓粽香。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包的粽子,又吞了几口口水。
“云伢子,呷不呷粽子?”门被推开了,同村的柳嫂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吊粽子——穿着绿衣裳、长着三个尖角的粽子。“我……”有点意外,有点惊喜,我一时不知所措,话也卡在喉咙里。“哈哈,呷吧,呷吧,是你娘让带来的。昨晚我大崽来桂林,你娘硬要他带一吊粽子来,说怕你过端午冇粽子呷。”柳嫂把粽子递给我,笑声里饱含羡慕。
在几百公里外的异乡,呷着母亲包的粽子,我感到那是世上最好呷的粽子——三分甜,三分香,三分是温暖。
这些年,在外面呷过很多粽子,有肉粽,有海鲜粽,还有板栗粽、红枣粽、绿豆粽……这些贴上“时尚”和“营养”标签的粽子,确实好呷。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呷几次就腻了,不能在心里停留。唯有家乡的粽子,让人百吃不厌,让我念念不忘。
“细箬轻轻裹,浓香粒粒融。”一定是母亲,把柔柔的南风融入草木灰水,浸进了糯米和饭豆里。这样的粽子,呷过后就再也忘不了,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