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些许残雪在山巅消融成溪流,春姑娘便提着青藤编织的裙裾,将调色盘倾倒在人间……
田垄上,野草比禾苗更早嗅到春的气息。它们从解冻的土层里探出翠色触角,像顽童偷蘸了祖母的翡翠簪子,将墨绿、青碧、鹅黄泼辣辣地涂抹开来。暮色四合时,田埂深处传来私语——蟋蟀振动黑檀琴板,青蛙鼓起碧玉梆子,连露珠坠入池塘的声响,都成了献给春的交响。
我赤足踏入松软的春泥,任阳光在指缝流淌。春天的太阳是未出阁的姑娘,羞怯地悬在中天,连影子都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池塘里几尾红鲤倏然摆尾,搅碎倒映的云霞,恍若打翻了一罐朱砂。
忽有暗香引路。转过青石矮墙,一树杏花正攀过瓦檐,将粉白花瓣缀满蓝印花布似的天空。这让我想起叶绍翁的诗——“一枝红杏出墙来”,嫣红尚在笔尖,眼前却早绽开千万朵。原来春风不仅是画师,更是个淘气的诗人。
暮色渐浓时,月亮从山坳里捧出银盘。月光漫过草叶,将暗处的虫鸣也镀上清辉。归途经过育苗棚,塑料薄膜下,番茄苗生机勃勃。待初夏来临,它们将在阳光里舒展成碧绿的海洋。
春天从不是单色的画卷。它是蝌蚪尾稍的墨色渐变,是蒲公英从鹅黄到雪白的羽化,是土地深处蛰伏的万千种可能。当布谷鸟衔来第一声啼鸣,我看见希望正以不同的形态破土——有的开成花,有的长成树,有的化作掠过麦浪的风,永远生动,永远向阳。
(指导老师:林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