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到乡里去,发现泡桐树开花了,累累的花朵缀满了树。这个时节,油菜花亮眼的金黄色已经蜕变了,清新可人的桃红李白也寥落了,田野里除了大片的深绿浅绿,很难见到别的什么色彩,所以满树白花的泡桐反倒最勾人眼。
关于泡桐花,我有几段不能忘怀的记忆。
在我幼年时,老家院子外不远的清水塘边长着一株高大的泡桐树。树不仅本身高,而且还站在塘边的高土坎上,所以人从树下过的时候,抬头简直望不到树顶,只能看见开阔舒展的树冠。泡桐花开时节,我很愿意到清水塘边捡些花朵把玩。记忆中的泡桐花,个头很大,喇叭似的形状,近看花瓣颜色不是纯白,染着浅紫色,零星散布着些褐色麻点。我一直想要尝一尝泡桐花的滋味,又担心会中毒。泡桐花味儿究竟如何,如今已全无印象。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所住的学校宿舍后有一方露天小阳台,阳台下围了一堵红砖墙,围墙外是一片青瓦尖顶的老式民房,民房之间点缀生长着许多泡桐树。花开时节场面壮观,一树一树的泡桐花仿佛约好似的,趁人不留意的时候,热热闹闹地挂满了枝头。站在阳台上看,近处的树,黑褐色枝干上密密层层地挂着大花朵儿;远处的树则躲闪在青瓦黄墙之后,只肯将雪白的花冠露给看花的人瞧;青瓦顶那边是白花冠,白花冠那边是青瓦顶,屋顶与花冠层层叠叠、交相辉映着一直延伸到沿街的水泥楼房去。
这阳台地方狭窄古旧,人家都嫌简陋。我用报纸将泛了青霉的外窗台糊了,便算书架,老旧的木课桌用毛毡铺了便是书桌,烂得抽了条蹦了边的黄色塑料编织靠背椅用小绳子收一收,垫上小布毯,放在书桌后,便是现成的休闲椅。无论天气晴雨,在阳台上泡一杯热茶,摊一本诗书,或看风吹花舞,或听雨打桐花,生活的静谧美好全在这一方有书有韵有茶有花的阳台中,何陋之有?
据我所知,泡桐和梧桐的树干颜色不相同,泡桐是褐色,梧桐是青色;法国梧桐和悬铃木是同一种植物——它既不来自法国,也不是梧桐,它的树皮呈白斑状,城市街道上很常见。
9年前的秋天,我还在师范学校读书,因为一些因缘,我到师范附小带音乐课,并任合唱指挥。附小离师范距离不远不近,我便常常步行来回在那段种满法国梧桐的道路上。那时候正逢落叶季——梧桐花开纷纷雨,梧桐叶落雨纷纷。我爱极了那铺满金黄色梧桐叶的人行道!那些美丽的梧桐叶,线条简洁,色彩生动,每一片落叶都好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它们铺在地上时那么静美优雅,风起时却又那么活泼迷人——像金色的蝴蝶在自由地翻飞——不仅是飞,而且是舞蹈,完全合乎风的音乐的舞蹈——我是它们最忠实的粉丝。
(刘文康,邵东人,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