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伞，冒着小雨到野外游玩，走到一棵正开花的苦楝树下，禁不住驻足观赏。那掩映在羽状的卵形叶子中间的小花儿，聚成束，一束有好几朵；长长的洁白的四片花瓣中间，挺出一根粗粗的紫色花蕊，整个看去就是白中带紫，经雨水洗涤，更显风致；也闻得到微微的香味。不时有小朵儿随雨水飘下，堕地无声。我不由得吟咏起王安石的《钟山晚步》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所谓“二十四番花信风，始梅花，终楝花”，苦楝延至春末初夏时节才开花，甘愿做殿军，凭这一点就值得称赞。

我又不禁浮想联翩。

苦楝树在南方很普及，我老家的屋前就有一棵，是飞来的种子发芽长出来的，五六年时间就与屋后檐比肩，树干也一双手合起来都围不住。记得那些年我们在那棵苦楝树边的田里除草，大家都感叹，名字叫苦楝，花竟是香的，虽有点苦味，但好闻。那棵苦楝是雌树，结子；另一户人家屋后有一棵苦楝，就不结子，那是一棵雄树。结子的树更受人喜欢。苦楝秋后成熟的子儿有成人中指的前一节那么大，圆圆的如铃铛，听说也叫金铃子。金铃子恋枝，到了第二年春天，仍然一挂一挂，缀在枝条上，还是刚成熟时节的褐黄色，只是有点皱；微风吹拂，会发出丁丁的声响，似在自得其乐又似在向人们诉说什么。

我们村的村医说过，苦楝“浑身是宝”：鲜叶是钉螺的死敌；根皮专跟蛔虫和钩虫过不去；根皮制成粉，调上醋，是治疥癣的放心药。对了，小时候我的一个小伙伴生了疥癣，就是用苦楝根皮粉调醋治好的。村医还说，苦楝入药以四川的为佳，叫“川楝子”，不过，非“川楝子”功效也不差的。我也知道，苦楝的根茎叶皆是土法熬制农药的主打原料。

苦楝叶，还有特殊的作用。我从《荆楚岁时记》（南朝宗懔撰）读到这样的记载：“蛟龙畏楝，故端午以叶包粽，投江中，祭屈原。”不过在我们这一带，已没有用苦楝叶包粽这样的习俗。

看到树上的果子，我们总是习惯性地想，能不能吃。遗憾的是，苦楝子不能吃。不过我们这一带有一句俗话，叫“六月没饭吃，苦楝子也甜”，说明旧时还是有人吃过苦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