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27

门前老树

童中涵

阳春三月,我随新邵县作协前往新邵苗圃基地采风。刚到基地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参天的古樟树。触景生情,看到此树,我联想到了故乡的枣树。它与父亲同岁,是祖母生下父亲那年种下的。四年前父亲走了,祖母悲痛欲绝,也欲轻生。我声泪俱下哭诉:“奶奶,父亲走了,我的天已塌了一半;你再弃我而去,我的天就全塌了。”

现在想想,这话有点残忍,又极度自私。往后三年,祖母就守着老屋前的那棵枣树,每每我回乡探望,她就会早早地坐在枣树下等我。要离别时,祖母又会站在枣树下目送我远去。好几次我爬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小路,再回望时,祖母瘦小佝偻的身影还在枣树下。每逢此刻,我都会鼻尖一酸,强忍着热泪……我分明知道,这也许就是我和祖母的永别,但我又期盼着,下次她还能在枣树下等我。

前年春节,二叔乔迁进城。祖母虽舍不得离开老屋,更舍不得老屋前的枣树,但为了不扫儿孙的兴,她只好在县城过年。那个春节,也是她生前,最后一次儿孙满堂。在她强颜欢笑的背后,我知道这种团聚,何尝不是对她的又一次折磨。越到欢聚时,她越容易想起我的父亲。为此,我尽量扮演父亲在时的角色,把团聚的气氛烘托得更浓烈一些。但我知道,在祖母心中,父亲的位置谁也取代不了。

春节过后,祖母不知为何连日咳嗽。我好几次要送她去医院,她死活不从,只是反复地说:“我也快九十的人了,实在不行了,就送我回老家!”后来听姑姑们说,她不想再去医院那个伤心地。上次关于父亲的“善意的谎言”已伤她太深,父亲早已不在医院,还故意对她说只是在治疗……

时间是治愈悲伤最好的良药,如今我已渐渐走出了父亲去世的阴影,祖母却又走了。

看到这古樟树,我仿佛又看到了祖母。她的一生经历了太多苦难,但她从不抱怨。祖父瘫痪在床十余载,她每日细心照料毫无怨言。从我知事起,从未见她与谁红过脸,在背后说过别人闲话。靠着当年读女校时学的一些知识,祖母肩负起了村里“接生婆”的角色,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帮助下不少难产的妇女闯过了“鬼门关”。

我们每个人,都曾是那个躲在祖辈树荫下的孩子。唯有成长为像祖辈一般的大树,方能润泽他人,奉献一方。

(童中涵,任职于新邵县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