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田乡中心小学坐落在晏田乡街上，背靠一片葱郁的山林，门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2019年，从新宁考回家乡武冈后，我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从我家门口到学校门口，有无数趟公交车经过，不堵车的情况下二三十分钟就能到，自己开车快的话也只要一二十分钟，交通非常便利。

学校仿佛建在阶梯之上，与别的平平整整的校园截然不同，每登高一步，视野便开阔一分。一进校门就是一段宽阔的石阶，穿过一幢教学楼的过道便能沿阶而上。你以为已经登顶，可一转弯，石阶再次蜿蜒而上。石阶层层向上延伸，像一本翻不完的书。再往上迈十来级，就到了另一幢教学楼。

我所带班级的教室在二楼。每到春天，教室外两层楼高的香樟树格外青翠，泛着的新绿和深绿影影绰绰，很有层次感。站在走廊上，靠在栏杆边，稍稍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它那半个巴掌大的叶子。有的孩子一下课就喜欢到树底下拾捡落叶做书签。

我在这间教室上过无数节课，有一节课让我印象最为深刻。

那一天，我带着一年级的小朋友们一起学习课文《明天要远足》。朗读之后，我问孩子们：“这个小朋友翻过来翻过去是因为什么呢？”

“睡不着！”

“睡不着！”

“睡不着！”教室里稀稀拉拉且参差不齐的声音回答我。

“为什么睡不着？”我继续问。

“因为他明天要远足。”

“明天要远足。”貌似只有几个孩子读懂了。

“我们再来读一读课文！翻过来，唉——”我开始了领读。孩子们跟着抑扬顿挫地读起来。

我接着问：“这个小朋友的心情是怎样的？”

“开心。”

“兴奋。”

“好奇。”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回答。

“那，你们曾经有过同样的心情吗？”想到他们可能还不太理解“曾经”，我把这个词换成了“以前”，复述了一遍。

一个小朋友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丝毫不露怯地回答，去年他姐姐过生日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说带他们去城里吃好吃的。

“你的心情——”见他的话匣子已然关闭，我忙不迭地追问。

“当然很兴奋，很开心，很好奇啦！”小家伙一连用了三个“很”，眼睛里透着星星般的光亮。留守农村的一年级孩子，进一次城就好像过年似的。

再问几个孩子，又有不一样的欣喜。当下决定和他们一起即兴“创作”一首诗歌。

“翻过来——”我故意停下了，等他们接过话茬。

“唉——”聪明如他们，果然懂我。

“睡不着。”

“那地方的鸡腿，真的像爸爸说的那么好吃吗？”

“那地方的薯条，真的像爸爸说的那么好吃吗？”孩子们又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于是，全体同学就这样完成了一首诗：“翻过来，唉——睡不着。那地方的鸡腿，真的像爸爸说的那么好吃吗？翻过去，唉——睡不着。那地方的薯条，真的像妈妈说的那么美味吗？翻过来，翻过去，唉——到底什么时候，才天亮呢？”

我离开晏田乡中心小学已经近一年了，这些孩子现在读五年级了，希望他们心中还存有那份诗意。

（张素秋，任职于武冈市第三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