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飞传云外信:“来吧,山柴花开了!”我的故乡在湘中“梅山南界”最南,家乡人将映山红和紫杜鹃合称为“山柴花”。
听到这个信息,眼前立即浮现出一片美丽而亲切的影子。我也欣然相告:我的“山柴花”系列长篇小说第三部,已经改出来了。还想通过春鸟告诉更多的朋友:“山柴花”决不辜负山柴花……
这是我心中多年来的一个执念。
故乡的老屋后面,耸立着一座高而秀雅的大山,名为“界背山”。这座山属于雪峰山余脉。每到春天,后山上开得最多的就是山柴花。红色的、紫色的山柴花,像彩霞,更像是火焰,充满了我的童年记忆。之后,我也一直行进在山柴花朴实坚韧、纷繁绚丽的光影里。
十八岁那年,决定命运的高考之后,我走出了故乡。那年故乡的山柴花开得特别热烈,像在为我的青春举行典礼。参加工作的头一站,在一个叫迎光的地方,单位是乡中学。中学建在高高的土冈上,比较偏僻,下雨时有雷电之忧。每到周末,校园里就只剩下我和一个数学老师“相依为命”。好在还有一位老工友,工友喂养了一条老狗,才多了一些温馨。那时候,那位数学老师准备考研,我也一边参加自考一边开始文学创作,各有其志,所以也不怎么寂寞。学校后面有一座巍峨的大山,当地人称它“山角寨”,一到春天,开满了山柴花,让人惊喜不已。于是,我不时独自攀到大山上去放飞。
除了“山角寨”,迎光那方土地上的“十重大界”更是深深地吸引了我。大山所展现出来的历史烟尘和独具一格的梅山乡俗,为我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十重大界”上那漫山遍野的山柴花,是我的富丽的精神家园……事实上,这就是山柴花不断赋予我的启迪:只有根植于散发着汗香的土地和原汁原味的文化,才能浇灌出文学的艳丽花朵。
接下来的几年,我都是在龙溪铺镇度过的,在这里教过初中、高中各4年。除了教学,除了结婚生子,对文学的耕耘也未曾停歇。
龙溪铺镇与迎光乡紧邻,属于典型的山区。这里不仅有直插云霄的天龙山、大明山,更有逶迤秀丽的马鞍山和浑厚雄壮的狮子山。这一方土地同样浸润着浓厚的“梅山文化”,仿佛摘下任何一片树叶,都可以吹奏出一支融注着梅山文化和历史的曲调。
渐渐领悟到,从故乡的后龙山到山角寨,从山角寨到“十重大界”和天龙山、大明山,再到马鞍山和狮子山,它们不只是地理上的雪峰山余脉,更是雪峰山博大情怀和灵魂世界的延伸。生活在这些青山绿水间的人们,他们的苦辣酸甜、悲欢离合,他们的生命和信念,既依托大山,又使大山富有无限魅力。我沉浸于中,不能自拔。
当我尝试用蘸着时代风云的文字去表现这一切内涵的时候,每一个文字似乎变成了迎风灿烂的山柴花。我经常提示自己:山柴花,是决不能辜负的。
我的文学创作是从散文诗和散文开始的,后来进入了小说创作。慢慢就有了散文集《晴色山路》和散文选集《山泉在上》,有了一些微型和中短篇小说,有了“山柴花”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一部《山霞》,有了这个系列的第二部、第三部的艰难成型……
有读者问:“你的作品什么时候能走出大山的影子?”我说:“作为大山的儿子,我的作品是对大山的一种回报。这种回报才刚开始。我愿意走进大山更深处,像山柴花一样为大山开放!”
记得开始创作“山柴花”系列长篇小说的时候,始终纠结着要不要掺进一些“噱头”。因为听到劝告:“作为草根作者,没有‘码头’,毫无炒作优势。如果缺少这些东西,很难有市场。”我思索良久后,坚定地回答:“这不是山柴花的性格。”在我看来,如果刻意迎合市场,其实是对读者的亵渎。因为更多的读者,“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山霞》出版后证明了这一点。我结识了很多真正的“读者”,获得了前行的动力。我相信,更直逼人性、更追问“真实”的系列之二、之三,必然遇到更多的“命中知音”。
“山柴花”系列的最后一部改完时,恰逢又一个春天降临。关上电脑,眼前开始闪耀着无数的花朵。这些花朵,都是默默的、倔强的、风华灿烂的山柴花……
(肖克寒,曾任新邵县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