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婆婆从南方老家过来。我和爱人担心她住不习惯,闲暇之余,我们在自家楼顶上建了一个小菜园,在白色泡沫箱里种上时令蔬菜,有豆角、黄瓜、油菜等。那年盛夏,由于雨水勤,蔬菜长得欢,马齿苋也赶来凑热闹。高高的豆角架下,平卧铺散着许多马齿苋。它们叶片扁平、很小,叶肉肥厚,背面是淡绿色或紫红色,棵棵精神抖擞。婆婆说:“我每年都是撒下了菜籽,可从来没有撒过马齿苋籽。”是啊,不曾播种过,但它们每年如约而至地来到菜园,马齿苋成了大自然赐于我们“种一送一”的免费赠品。
婆婆欣喜地扯了一大把,用开水烫了后,再用冷水冲一下,攥干水分,切成小段,放入葱蒜、酱油、香油等调味品搅拌,一盘凉拌马齿苋就端上了餐桌。“多吃些,这个可以去火!”婆婆提醒我。我尝了一口,淡淡的涩中裹着滑滑的粘,还有一种土腥味,口感并不好。“听说它可以降血压、治糖尿病呢!”婆婆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知道,婆婆是从闹饥荒、挨饿的年代里过来的人,对野菜存有一种亲切的感激之情,她以为她喜欢吃的,我也会喜欢吃。谁知,我却不待见它。
除了凉拌,婆婆还喜欢晒马齿苋。把马齿苋清洗干净,用开水烫过后,放在火热阳光下曝晒几天,直到发黑干瘪。一大堆新鲜的马齿苋晒干后,所剩寥寥无几。婆婆说,放入玻璃瓶中贮存起来,吃时用水泡开,洗净后与五花肉蒸,味道比“梅菜扣肉”还好吃,还可以用来包包子呢!这让我想起了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说到他的祖母,每年夏天摘肥嫩的马齿苋晾干,过年时作馅包包子。时间长了,吃过几次,我觉得婆婆的马齿苋包子比汪老祖母的包子还香。
有一天,我自己做了几个素馅马齿苋包子,却味同嚼蜡,不如婆婆包的好吃。“把马齿苋泡软煮熟剁碎之后,还要放入五花肉一起炒制一下,再用炒制的馅做包子。”婆婆向我道出了她的秘方。而我却不炒制肉而直接做馅,怪不得不好吃呢!生活处处皆学问,看来,在做包子这件事上,我要虚心向婆婆学习才是啊!
去年夏天,女儿腹泄不止,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婆婆就用新鲜的马齿苋熬了一碗水,让我给孩子喂下去,孩子摇头不喝。婆婆接过我手里的碗,一边喂,一边念叨:“青入肝赤入心黄入脾白入肺黑入肾,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马齿苋你保我的孙女病快好。”女儿听着奶奶的歌谣,一口气喝完。第二天,腹泄有所好转,几天后,竟然痊愈。从此,我对婆婆这“土医生”就刮目相看了。
今年暑假,婆婆回重庆小姑子家住了一个月。回来时,我们全家人到车站接她。她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小菜园,只见除了少量杂草外,菜园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马齿苋,婆婆喜出望外:“这么好的野菜,赶紧趁天热晒起一些。”我和女儿便七手八脚地扯了起来,“终于可以吃到奶奶的野菜包子啦!”我回头一看,婆婆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像马齿苋开的小黄花,虽然几乎看不见,但浓浓的亲情已在她的心底蔓延伸展,芬芳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