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家里煤气将近耗尽,我拨打一个手机号码,没过多久,送气工就扛着煤气罐来敲门了。
我认识这个送气工好多年了,附近几个小区都是他送的煤气,很多居民知道他。这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个子不高言语不多,脸膛黑里透着红,岁月的风霜在他额头刻下深深的皱痕。为了联系方便,我和他添加了微信,他的头像显示出名字,他叫庆勇。
阿勇卸下我家里那只旧煤气罐,又换上新的罐,将减压器接头插进煤气罐用力拧紧,接着从自己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新旧两个煤气罐分别拍照保存。阿勇说这是公司的规定,为了保证用气安全,对每个用户更换的煤气瓶都要记录在册,有据可查。
趁这空隙,我和他聊了几句。庆勇说自己是贵州人,从小家里穷,仅读过小学两年。他刚来温州时,找过很多工作,即使愿意干脏活重活,用人单位老板也看不上他,嫌弃他个子小没有文化知识。没有办法,绕了一大圈,只能跑到煤气公司送煤气。这活儿虽然收入低,相对在工厂上班时间比较灵活,总算勉强养家糊口。他说以前送煤气简单,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现在可不同,公司要求每位员工必须熟练掌握智能手机使用方法,并且定期组织送气工学习操作知识,学不会的即被淘汰下岗,不去学还不行。
大约是去年底,我家里煤气即将用完,我赶紧拨打阿勇手机。前来送气的却是一位长得黝黑壮实的女人,一问才知道她是庆勇的妻子。我问:“阿勇咋不来?”她说:“老公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还不能干重活,不舍得辞掉这份工作,只好叫老婆顶职一阵子。”
我问她煤气多少钱,阿勇老婆迟疑了一下,说是150元,她说话时显得吞吞吐吐。我扫了她手机二维码,把钱转了过去。她收了钱,似乎有些心虚,逃也似地离开了。
那天,我破例多给了她5元钱,其实,我是知道煤气价格的,一罐煤气140元,加上楼层搬运费总共145元。我本来想向她挑明价格,不知咋地,那一刻我站在这位愁云满脸的女人面前却开不了口。妻子说:“你明明知道煤气价格,为啥多给了5元钱?”我无语。对于正处在生活困境中的人说,这5元钱或许远远大于它本身的价值。人都是爱面子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为这区区5元钱而撒谎呢?这之后,每逢阿勇来送煤气,如果正巧那天我买了水果,我都会送给他一些,他很感动,一个劲地道谢。
阿勇来小区送煤气,没有生意时,他就仰躺在小区绿化带旁边长廊的木椅上休息,两眼望着高远的天空,挂装煤气罐的电瓶车停放在一边。我在想,他是不是在挂念故乡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