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31日

“妈妈”的魔咒

龚恒利

女儿上初中后,学业压力增大,导致早晨总是起不来床。前一天晚上信誓旦旦地让我第二天早晨叫她起床,然而第二日她总是屡屡爽约。女儿自己也很苦恼,想寻求解决的办法,于是问我:“妈妈,您早晨起那么早,是怎么起来的?”“我不起床,谁给你做早饭?我不起床去工作,谁来给你挣饭票?”女儿听完我的话,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我却陷入了沉思。曾经,我也是睡到日上三竿、不管东西南北的懒丫头;曾经,我也是两手不沾阳春水、坐吃等喝的娇小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今天的这模样:自律早起并且坚持读书;从不会在意往日的一双纤纤手指到今天的粗糙不堪,在意的却是孩子是否能吃上一口健康可口的饭菜。

到底是什么让我有如此的改变呢?打开记忆的心门,飘荡而过的河流中,那一幕赫然眼前。那天傍晚,俯在床上逗女儿,女儿咿呀学语,当她奶声奶气而又清晰地叫出“妈妈”两个字时,我一下呆住了。遂抱起她搂在怀里,心怦怦地跳得厉害,紧紧地搂紧女儿。那一刻的满足和幸福,让我内心战栗,也让我心生恐惧。幸福的是我被冠以“妈妈”的名义,恐惧的是我要怎样做一个“妈妈”。“妈妈”这两个字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也像一个魔咒,在那一刻将我紧紧套牢。

“妈妈”的魔咒里,有勇敢。女儿三岁那年冬天,打翻热水瓶,热水从棉裤里灌下,从大腿到脚脖,惨不忍睹。三个不眠之夜,我一刻不停地盯着女儿的双腿,以免她乱动而致伤口粘连。转过身去的时候,我一边吞着泪一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祈求上苍保佑,女儿的伤口一定不要太明显,如果可以——可以用我的皮肤换给她……

“妈妈”的魔咒里,有忍耐。女儿小时候写作业特别磨蹭,每个晚上,等待着她所有的借口找一遍,等待着她好不容易坐到书桌前打开书本,等待着她蜗牛爬一般的速度去开始写一个个字……我没有揪破头皮,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牵一只蜗牛散步,静待花开。

“妈妈”的魔咒里,还有成全。女儿喜欢画画,画室离家比较远,从她六岁到现在,每一个周末和她一起挤公交,走进夏日炎炎,走过冬雪飘飘,这一走就是七年。

当然,女儿睡觉的间隙,女儿去学校的空闲里,我也会取下箍得紧紧的“魔咒”。我看书,我跑步,我也会偷偷溜到咖啡厅独坐一会,喝杯咖啡,朝着窗外发一会呆……没有人知道,这忙里偷闲的充电,是为了让这个“魔咒”变得更有能量,以应变接下来不断升级的“怪兽”。

作家张晓风在《母亲的羽衣》中写道:“其实世上哪一个母亲不曾是穿着羽衣的仙女呢?……而有一天,她的羽衣不见了,她把洁白的羽衣拍了又拍,无声无息地关上箱子,藏好钥匙。是她自己锁住那身昔日的羽衣的。她不能飞了,因为她已不忍飞去——她已经决定做一个母亲。”有一天,妈妈可以褪去羽衣,决定做一个母亲;有一天,妈妈也可以戴上“魔咒”,她甘愿接受一切的考验。只因为她是妈妈,只因为“妈妈”这两个字背后全部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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