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居住地南面有一处空地，妻子跟她的闺蜜在那里开辟了一个小菜园，闲暇时两人便去打理一番。菜园里种了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丝瓜、小白菜等等。如今收获季节到了，妻子满心喜悦，说要准备一顿大餐，庆祝丰收。

孩子们没在家，晚饭只有我和妻子两个人吃。只见餐桌上红红绿绿摆了个热闹，我凑近了一看，西红柿拌白糖，凉拌黄瓜，素烧茄子，清炒豆角。我跟妻子开玩笑说：“看你这是要出家的节奏啊，全都是素菜！这就是你说的大餐？”妻子把最后一盘水煮毛豆端进屋，笑着背起了诗：“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整一桌素菜，还搞得这么诗意，我被弄迷糊了。妻子说：“平时吃了太多大鱼大肉，今天咱们要彻底吃一次素。人间有味，素菜清欢。人家苏轼那么懂吃的人，都说素淡才是至味。尝尝吧，我做的素菜肯定好吃！”妻子做的菜味道的确不错，西红柿新鲜无比，吃起来有股特殊的香气；黄瓜清脆可口，给浮躁的味蕾来了一次降温；素烧清炒的菜，口味清淡，很有新奇之味。很久以来，我习惯了餐餐有鱼肉，顿顿沾荤腥，觉得大鱼大肉吃起来很过瘾，大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味蕾得到充分满足。可久而久之，身材发福，血脂升高，刚刚人到中年，健康问题就来了。看来确实该用素菜来调和一下口味了。从健康的角度考虑，时不时吃点素菜真的是很有益。

我把自己的观点讲给妻子听，她吃了一口西红柿，点了点头说：“你只说对了其一，我的这顿大餐，其实还有深意呢！”妻子不愧做了多年的小学语文教师，很善于提炼“深意”。她告诉我，在小菜园里种菜，就是为了重温小时候那种最简单的生活方式。我们都来自农村，小时候田里的活没少干。妻子对当年的耕种生活很怀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样的过程很单纯，很纯粹，不需要各种弯弯绕的心思，只要你付出劳动就可以有满满的收获。如今在城里生活多年，有时难免生出种种郁闷情绪，她通过种菜来治愈自己。看着小苗苗渐渐长大，开出花，结出果，果实成熟，她就会觉得特别开心。这种自然而然的过程，能够让心灵还原成最初的鲜活状态。所谓的不忘初心，返璞归真，大概就是要让自己来一次彻底的回归。妻子通过种菜，真的做到了。

妻子说，更重要的是通过品尝这些素菜，消解一下中年人的油腻。素菜清欢，生活淡然。“油腻”这个词曾被广泛使用，是形容中年人的。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到了中年难免油腻。妻子以为，所谓的“油腻”，就是一头扎进滚滚俗世之中，渐渐失去了本来面目，变得庸俗世故、市侩圆滑，甚至刻薄狡黠。而时不时来一次素食宴，提醒自己荡涤一下肠胃，也荡涤一下心灵。生活再浮华，也要记得找回朴素自然的味道。

我细细品尝这些新鲜的素菜，真的品出了一番“深意”。素菜里有草木之香，有土地之香，都是最本味的。品过之后，方才懂得，清淡才是味道的最高境界，保持本心才是人生的终极归宿。

素菜清欢，人生有味。我细品着口中的素菜，觉得心渐渐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