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水浒传》，上面梁山好汉小秤分金、大秤分银，以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场面很让人激动。不过那时在我们家，也就大碗吃饭能做到。

那时候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大海碗，喝饭时能遮住人脸，淘气的孩子还用碗当帽子。吃饭的时候，人们常常端着饭碗走到门外，附近谁家门口有大树，那里就是最好的饭场。每到饭点，五六个或十几个庄稼汉端着饭碗聚在树下，边吃边聊，“呼噜呼噜”的喝汤声、“吧嗒吧嗒”的咀嚼声此起彼伏，那声音真叫响亮。大碗、衣着、饭菜都差不多，谁也不笑话谁。吃完了，还叫媳妇或儿子回家盛。谁家炒肉了，或包饺子了，就会让在场的孩子尝一尝，其乐融融，其情暖暖，那时谁家的孩子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呢？

那时的碗大，主要是因为吃得多，庄稼汉干活全靠饭力。农村人说吃不下去饭，肯定干不了活儿。那时机械化程度低，干活全靠人力。用小碗吃饭？那得盛多少次啊？麻烦不麻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饭不顶事。碗虽大，但都是稀的多，稠的少，吃一碗根本没感觉，光哄肚子呢。碗小了，哄也哄不住。我常听吃食堂饭时有些人饭量大的事。说谁吃烙馍时嫌一张张拿着不方便，就用筷子扎下去，挑着一摞吃；说谁谁喝汤时先舀半碗，等喝完了再去舀，这样能喝一碗半，而且后舀的还都是稠的；说盛饭的故意为难捞面条的人——不准用筷子，只能用勺子，捞多少吃多少。谁谁谁用勺子在锅里转圈，把面条都缠在勺子把上，可真占了大便宜！

我舅曾是军人，复员后一直在西安工作，直到退休后才长住在老家照顾我外婆。有一次去外婆家吃饭，他特意做了米饭，还炒了好几样菜。那时在北方农村，米饭是不多见的。我那时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舅舅家的碗太小了，三碗也比不上我家一碗。我吃了一碗又一碗，弄得我舅和妗子只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笑眯眯地看着我吃。母亲给我使眼色，说：“你少吃点儿，别撑着了。”我才有所收敛。回来的路上，母亲说：“你舅在大城市生活惯了，城里人吃得都少。你以后来你舅家，少吃一点儿。他们不吃是怕饭不够呢！”

后来改革开放，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干活也不用出大力了，家家户户的碗小了，但吃得却精细了，多菜少面、吃好喝好。再到后来，人们讲究荤素搭配、吃出健康。现在，人们的餐桌则是讲究少而精、色香味，连餐具也都精致美观，让吃饭成了艺术，成了享受。

不管时代如何变化，小时候大碗吃饭的豪放场景，已成为时代的特征，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