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物质生活丰富的今天，能勾动味蕾的月饼只有两种：一种是过去传统的散装月饼，另一种是独属于学生时代的廉价月饼。

小时候，盼中秋，和弟妹们在初秋的碎阳下扳着指头算日子。快了，快了，还有九天、八天，指缝间流淌着的，其实不过是对一块圆圆的大月饼的念想。

那月饼与现在的相比，称得上是“巨无霸”，比烧饼还大，足有半斤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副憨面目，掰开来，却是内涵丰富：五彩丝缠绕，芝麻、花生、冰糖镶嵌其中。忍不住咬一口，倘若幸运的话，咯嘣一下，一块冰糖入了口，心亦是嘎嘣一下掉进了甜蜜的冰糖里。

记得中秋节到来的前几天，父亲到镇上买月饼时，我们总央他把我们带上，凑凑热闹，看看卖月饼的盛况，饱饱眼福。

月饼真多呀，一条长街上，挨挨挤挤的，除了人，就剩下月饼了。月饼小山似地堆在油亮的长条桌上，桌旁还放着厚厚的土黄纸，是用来包月饼的。我们在一位笑眯眯的摊主桌子前站定，父亲说，来十斤。声音里满是响亮的豪气，我们听得都笑了。

卖月饼的麻利地过秤，再用土黄色的纸细心地包好月饼。我们这些孩子，馋得口水往外涌，父亲爱抚地拍拍我们，又让卖月饼的称了几块给我们。大家举着大圆月饼高兴坏了，觉得全世界的幸福都跑到自己手里来了。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吃得好慢好慢，生怕把这快乐吃尽了。

长大后离家读书，年年的中秋，在学校里度过。那时候的月饼已品种繁多，一个个独立包装着，小巧精美。

学校旁边的市场里，中秋前夕总会摆出很多耀眼的月饼，我们这些穷学生只看不买。太贵了，一个拳头大的月饼要四五块钱，够吃一顿饭了。心里也不悲伤，反而暗笑那些花高价的人，我们有我们的小打算。

八月十五一过，那些月饼就成了过气的妃嫔，不受待见了。市场里堆满了月饼，“狂甩”的横幅在晚风里荡漾着。我们整个宿舍的人都出动了，月饼一元一个，物超所值呀。每个人都满载而归，拎一大包，“春风得意马蹄疾”，欢声笑语，一路高歌。在那一刻，寒酸的学生生活也让人觉得好快乐。

夜里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后，饥肠辘辘，大家纷纷拿出月饼当美味佳肴来吃，别提有多开心。跑到阳台上，挤在窗边，对着天上的一轮皓月，边吃边叽叽喳喳说笑，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独居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会不会羡慕我们呢？那些年，即使远离父母，因为有了这些廉价月饼，备感温暖。

许多年过去了，如今尝遍千奇百怪的月饼，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味道和那种简单的快乐。记忆里的月饼如同时光一样不再重现，只在心里酝酿，成为生命里最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