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7月01日

那年,半夜摸黄瓜

张华龙

回到老家,我总喜欢在田间地头走走。

这次回家,在自建房左边的土坎上,发现母亲种了蔸黄瓜,瓜皮像皮肤的那种。可能是种得比较迟,黄瓜还没落花,短敦敦的、黄黄的,像童年的我。我惊讶:这么多年了,母亲仍然留着这黄瓜种。

儿时,住在破旧的平房里。母亲常在周围的空地上种些黄瓜。到出黄瓜的季节,瓜藤上的黄瓜,短的、长的、落花的、没落花的,像儿时捉迷藏的我们,躲在瓜藤里。

那会,父亲还很年轻,炒得一手好菜,是村里有名的厨师,村里人都请他做厨。他切的黄瓜丝甩到墙上可以粘起来,黄瓜片薄如蝉翼,黄瓜丁均匀得难以找到差距。虽然半个月难得吃上一次肉,但他绝可以把黄瓜做得花样百出,清脆可口:黄瓜丝、酸水剁椒拌黄瓜丁、青椒黄瓜片、黄瓜酸菜等等。那年头,当季黄瓜是家常菜,可天天吃也是一种幸福、一种快乐。每一丝、每一片、每一丁,都是幸福和快乐的味道。

雷和我是高中同学,都来自农村,有着相同的童年经历。他曾给我两个写作素材:一个是青椒炒黄豆的经典,另一个是半夜起来摸黄瓜的记忆。

我们的童年,用老家山门话讲叫:穷得卵打凳,能填饱肚子成了最大的幸福与快乐。农村人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每天只吃两餐饭:早饭和半日饭,严格地讲是吃不起。半日饭一般在下午吃。为了晚上不饿肚子,父母只得早早地赶我们上床睡觉。正长身体的我们怎能忍受七八个小时的饿?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口水直流,两眼盯着帐顶,盼早点天亮。

民以食为天,饿到极点时,总会翻箱倒柜。家里唯一可能找到吃的地方便是饭锅。以为父母睡了,怕惊醒他们,偷偷走到堂屋,轻轻地揭开饭锅。里面除了水,没一粒剩饭。这时候口水流得更多,肚子越来越饿了。

想起了母亲种在屋前头的黄瓜。在饥饿面前,没有什么比它更吸引人了。为了填饱肚子,瓜藤边的荆棘(为了拦鸡和防止小孩偷黄瓜,母亲在瓜藤边盖了些杉树叶或蔷薇刺)都算不了什么。我赤脚走到瓜藤边,顺手一摸,黄瓜落在了手心。往袖子上揩去毛刺,嘎嘣一声,掰做两半。咬一口,香、脆,和着清口水,便有了幸福和快乐的味道。胃踏实了,心更踏实了。

青椒炒黄豆我写成了《豆香悠悠》,半夜起来摸黄瓜的事却一直不见半个字。所以,雷经常责骂我,说我废了。

是啊!当年写作的激情、敏捷的思维、清新的文字呢?都被淹灭在那些琐事、疲惫的工作和不如意的生活里了?

他给素材那会,刚上任某公司一把手,为盘活公司,经常半夜未眠。我刚任某校教学主任,为搞好教学,熬夜也是常态。

某半夜,他发了一根黄瓜的照片给我。紧接着,兴奋地给我打电话:“华龙,我刚跑到楼顶,摘了根黄瓜。很脆、很爽,终于找到儿时的味道了!”

我很了解他,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难题,跑到楼顶去吹风了。无意间,看到黄瓜,想起了简单的农村生活,想起了半夜起来摸黄瓜的幸福与快乐。心一下清明了,思路清晰了,世界美丽了。

我笑着说:“哈哈!我们摸的不是黄瓜,而是我们农家人的情怀和简单。那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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