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7日

寒冬里的那堆火

高俊贤

“烤火啦,烤火啦……”那一声带长音儿的如同叫卖的吆喝,在寂寥寒冷的街道上,响亮又具有诱惑力!不一会儿,拿柴火的、搬凳子的,携着嬉笑声,不约而同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里,站成了一个圈,只等着中间那堆火燃烧起来。

“呲”地一声,只见蹲着的生火人,一手拿划着的火柴,凑向另一手拿着的软柴火,小小的火苗伴随着一缕轻烟,已经被塞进架得虚楞楞的硬柴火堆中,一看就知道他深谙“火认虚,人认实”的道理。他小心翼翼地拢着刚点着的小火苗,把一些细小的干树枝放在火上。慢慢地,火势大起来了,大家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开,来回翻转着,还不时地搓搓,捂捂脸颊,爽朗的笑声和说话声,夹杂着柴火的噼噼啪啪声,火苗涨得更高了,人们更舒展了,脸也红扑扑的了。渐渐地,大家都坐下来,没凳子的也找来砖块或者石头,或垫上干草,或就势坐上。我蹲在火堆旁,顺手将火堆周围没有燃烧的断枝末叶捡起来放到火堆上,顿时小小的火星随着火焰升腾飞溅,大家都将上身往后仰着,眼睛眯着,侧头躲着烟,用手扇着,生怕火星儿溅到身上烧坏了衣裳。

火势渐渐弱下来了,最后只剩下了火灰,这时候才是烤火的好时候,也是烤红薯的好时候。大家将凑来的红薯和花生分别埋在火灰的中间和边缘,我也跟着忙乎,“哎呀,小贤,你的衣服烧坏了。”我赶紧扭头看向五婶摸着的我的右肩头,红花丛中一个黑洞如猫眼一般,正瞪着我。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可是我唯一的一件棉袄,我既心疼又害怕妈妈责打。大家都停下说笑来安慰我,我哭得更凶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小心哭声把你妈叫来!”我不敢再哭了。小婶一把将我拉到她身边的凳子上。只见她顺手从衣兜里一摸,一个小巧的针线盒出现在她手中,五颜六色的小线团跟糖豆一样,整整齐齐地躺在线盒里。我在抽噎,小婶在我的肩头飞针走线,片刻功夫只听小婶说:“看看,喜欢吗?”我再一次扭脸看向我的右肩头,一只栩栩如生的花蝴蝶正在红红的花丛中翩翩起舞,我转忧为喜,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绕着大伙围成的圆圈飞舞起来,“看看我像不像蝴蝶?看看蝴蝶像不像我?”大家都随声附和着说:“像!像!”我欢快地心想:这只蝴蝶也是来烤火的吗?

在“熟啦熟啦”的欢呼声中,一个个黑乎乎的“小老鼠”般的烤红薯从火灰里被扒拉出来,大家纷纷伸手,又是拣花生,又是拿红薯。我也钻过人群拿了两个花生,剥开皮,轻轻一嚼,酥脆酥脆的,热腾腾的香味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花生还没吃够,又赶紧伸手拿起一疙瘩红薯,一捏,软乎乎的,从中间一掰,香味立马飘荡开来,我递给小婶半截,我自己手中留下半截,大家嘘嘘地吹着手,融着大家热腾腾的说话声,整个村庄顿时温暖起来……

一个一个的寒冬悄无声息地溜走了,但寒冬里的那堆被围在中间的火,裹着烤花生和烤红薯的香甜味儿,还在我心底呼呼燃烧着。那熊熊的火苗中燃烧着人们的憧憬与希望,它不仅温暖着人们的身体,也温暖着人们的情感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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