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4日

猪血丸子

张华龙

过年还早,街上已随处可闻到熏猪血丸子的烟味了。

猪血丸子,又称血粑。老家一带,“丸子”读音“圆子”,大概是寓意团圆吧。

农家人很淳朴,无论哪家办喜事,全村人都会主动来帮忙。事后,有“散茶”的习俗。“散茶”,即将收到的米花掰成小块,把煮熟的猪血丸子切成小片,挨家挨户地送。

我有三个姑姑。每次办完喜事后,“散茶”这等好事我都全程参与。客去人散,家人开始准备“散茶”。“散茶”用的猪血丸子要煮熟,两端尖尖的部分要切掉。

烧火是我的拿手活。我使劲往灶膛里放柴,为的是让猪血丸子快点熟。锅里的水开了,咕咚咕咚地响。我肚子也咕咚咕咚响,丸子仿佛在我肚子里翻滚。香气从木锅盖的缝隙里溢出,不断地撩拨着我。我口水开始多了起来,不时揭开锅盖,用筷子去戳猪血丸子。丸子终于失去了血色,熟了。

父亲有四兄弟,是家中老大,主刀自然是他的事。我堂亲兄妹多,切丸子时,砧板前围得水泄不通。父亲叫我们别急,排好队。口水流了一地,总算轮到我。我接过丸子,放到鼻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用牙齿尖尖轻轻沾一点丸子,再用舌头在嘴里搅来搅去,想让每个味蕾都品到丸子的味道。

那年代,自家吃的丸子放不起猪血和猪肉,只将水豆腐沥干,和些辣椒,多加点盐,放在桶里,用手抓碎罢了。母亲为了让丸子更有味,和了些切碎的陈皮。严格地讲,那不叫猪血丸子,应该叫豆腐丸子。

只要家里准备做丸子了,我便早早地从后山采来松针,铺在灰筛里。晚上,煤油灯下,父亲撸起袖子,双手插进冰冷的桶里,使劲地搅,使劲地捏。看到父亲手上沾满了豆腐浆,我主动提出帮忙搅豆腐,为的是有舔手指上豆腐浆的机会。父亲很爽快,其实,我心里的算盘,他早猜到了。

做完,将灰筛吊在土灶上,上面盖一层不知从哪弄来的旧报纸。秕谷是熏丸子的好料。为了防止熏丸子起火,父母安排我守在家里。我非常乐意!只要他们一出门,我便掀开旧报纸,瞅着那黑里带着黄、黄里又带着白的丸子,动了歪心思。怎么办?捏!先伸出食指,按了按丸子,好有弹性。接着,再伸出拇指,两个指尖掐了掐,轻轻一捏,一坨很小很小的、带着烟草香的、咸咸的丸子就到了嘴里。

过了几天,母亲掀开旧报纸,看看丸子熏得怎么样了。看着丸子上的小缺口,嘴里嘀咕着:该死的老鼠!我偷偷地笑。现在想起,母亲应该知道是我偷吃了。

我读高中那些年,经济压力大,父母去了深圳打工,家里只剩我和妹妹。为了省车费和多挣些钱,他们不回家过年。我们和往常一样,熏腊肉,蒸甜酒,打糍粑,做猪血丸子。那些年,我总将猪血丸子做得圆圆的。熏好后,托乡人带给父母。

今年下半年,我离开了洞口,到邵阳县工作。吃饭时,常想起家乡猪血丸子的味道。前些天,母亲托乡人带来了一些。

吃着母亲捎来的猪血丸子,乡愁渐渐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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