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晚稻,天气渐冷,就到了寒露时节。望着光秃秃的田野,母亲没来得及伸直腰杆,就开始谋划种油菜的事了。
只有地里种了东西,母亲的心里才会踏实。
于是,田间地头,坑洼旮旯,在所有目见的缝隙里,母亲都种下油菜新苗。从挖窝、培土、浇水、锄草,母亲每样都干得很仔细。因为她相信,土地不欺人。
油菜最懂母亲的心思,只要有地方,它们就拼命生长,迎着阳光,迎着风雨。
油菜在母亲的目光里一天一个变化。从早到晚,母亲在田地里忙碌。母亲有时从油菜地里钻出来,抱着一捆嫩嫩的、绿绿的猪草,身上是晶莹的雨水和汗水,脸上满是欣喜。
母亲很辛苦,心里很踏实。在青黄不接的初夏,很快到手的油菜,是新一年最可观的收成。
春节过后,二月的桃花开了,几场雨水,油菜抓住这大好春光,拔节生长。
很快,油菜花也开了,黄灿灿的一片,染黄了整个田野,从冬到春,经过霜冻和严寒的洗礼,赶集市似的,以轰轰烈烈的气势,宣示着春天该有的气场和能量。油菜花一片片、一朵朵、一簇簇,金光闪闪,明媚了整个春天。
这时,暖暖的阳光、细细的春雨、呢喃的春燕,一起融入这幅田园风景画里。
不过,当人们醉心于这壮阔的美景时,母亲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她心里惦念的是油菜籽、香油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油菜在和风细雨与温暖阳光交替“照顾”中,杆粗枝壮,颗颗饱满。这些走过了冬天,也喧闹了春天的油菜,到了成熟的时节,马上就要收割了。
这也到了母亲最忙碌、最辛苦的时候。
这时的天气阴雨多变,是难以捉摸的梅雨季节。这油菜雨天不能割,在地里时间长了,容易倒伏;割了晒不干,很容易长芽。太阳大了,农活太忙,收割不及时,也会炸落在地里。随便哪个环节有闪失,让母亲苦盼了一个冬春的油菜,就会落空。
为了和老天抢饭吃,天一放晴,母亲就瞅准时机,钻进油菜地里,汗津津地把油菜放倒,再一捆捆地,抱到不易积水的山坡上晾晒。借着初夏的好阳光,曝晒两三天,油菜干了。母亲又救火似的,急匆匆地带上箩筐、簸箕,开始揉油菜。母亲佝偻着身子,匍匐在簸箕上,像一棵成熟的油菜,汗水湿透了衣襟,汗滴顺着脸颊滴落田间。
二月开花,三月结籽,四月收割,当菜籽送进榨油坊,大街小巷,山野村寨,菜油飘香的时候,母亲终于心安了。菜油映亮了母亲的脸,装饰了母亲久违了的香甜的梦。
一季油菜,贯穿了母亲对收获的期盼,对家的深情。母亲的辛劳,换来了一年年粗茶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