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云:“饮食男女,人之性也。”话语虽无阳春白雪,却说得极有地气,鞭辟入里地指出饮食等生理需要乃是人生的最初最重要的需求。
中国饮食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中华民族在五千多年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在食源开发、食具研制、食品调理、营养保健、饮食审美等方面,积累创造了丰富的饮食文化。
饕餮盛宴当前,怎能不惹人口味,增添食趣,急欲大快朵颐一番?
面对色香味形俱全、酸甜辣咸调和的美味佳肴,谁人不垂涎三尺、跃跃欲试?单以家常菜“胡萝卜西兰花炒肉片”为例,足以令人艳羡不已的了。碧绿的西蓝花、鹅黄的胡萝卜、火红的辣椒,红白相间的精瘦肉,色彩鲜艳;蘑菇似的西蓝花,圆圆的胡萝卜,扁圆的辣椒,细长的肉丝,形状各异;大火爆炒,各色佐料,未尝其味,已觉芳香。待明媚如画、热气腾腾的蔬菜端上,各自鼓动腮颊,大吃大嚼,岂不快意!
食趣者,饮食之趣味也。在这方面,当代著名散文家、戏剧家汪曾祺先生可谓当之无愧,拔得头筹。
汪老的笔下,食物丰富,味道鲜美,无论是家乡高邮的炒米、焦屑、鸭蛋、咸菜茨菇汤,还是昆明的汽锅鸡、牛舌、干巴菌、米线和饵块,随手拈来,引人口味,清新自然、质朴日常的文字里,流淌着一腔化不开的浓情。
作为美食家,汪曾祺写过很多谈吃的文章,在《知味集》《七载云烟》《人生不过一碗温暖红尘》《五味:汪曾祺谈吃散文32篇》等著作中均是大放异彩。一本本经典的美食散文集,内容众多,有食肉和饮茶、吃食与文学,涵盖五味人间、云集四方食事。在文章中,汪老如数家珍地谈到地方风味、家常小菜、民间特色美食等,无论是谈萝卜、豆腐、栗子,还是谈韭菜花、手把肉、故乡的元宵,在他的精彩绝伦、庄谐相间的描述下,所有吃过的、没有吃过的食物,全都是美食,它们从厨灶腾起,乘空而来,携着香味,呼之在前。于是,你眼中的文字化作盘盘佳肴、碟碟盛馔,让你口舌生津,似乎所有的文字都在摇曳多姿、美目流盼。
汪曾祺谈美食,字里行间,语言风趣,幽默诙谐。读着读着,你会快乐地笑出声来。读其文,如睹其人,好一个可爱的老头!这哪里是在谈吃,文中分明流淌着汩汩的时光、温馨的回忆,一种从容、风淡云轻的人生感悟融入其中,耐人寻味。
有人说汪曾祺身兼二美:美文家、美食家;汪老自己也说:写字、画画、做饭是“业余爱好”。
青年时的汪曾祺曾在昆明读书,对生活中极为普通的小饭铺里的小炒豆腐,他都能细致入微地研究。汪老说:“小炒豆腐,猪肉末,肥瘦,豆腐捏碎,同炒,加酱油,起锅时下葱花。这道菜便宜,实惠,好吃。不加酱油而用盐,与番茄同炒,即为番茄炒豆腐。番茄须烫过,撕去皮,炒至成酱,番茄汁渗入豆腐,乃佳。”
对于家乡高邮特产的鸭蛋,汪老是情有独钟、难以忘怀,对其大加赞美,说它“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对于鸭蛋的吃法,汪老也研究颇深,“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文中的动词运用精准独到、生动传神。“敲”“挖”“扎”“冒”,用词贴切有趣,特别是拟声词“吱”字,栩栩如生,写出了筷子头一扎下去,红油即刻冒出来时的那种动感以及吃鸭蛋时的那种快感,情形描写绘声绘色、生动形象,逼真地写出了事物的特色韵味。读完后无不使人生发一种想吃的冲动。
“肚子饿着的时候不要读汪曾祺的散文。”此言不虚。汪老的散文,就是一部各种小吃美食的记录史,他的笔下,食物之趣,是食物味,是人情味,也是文化味,更是中国味。
食趣者,饮食之趣味也。中国的食趣,南国北疆,东海西岭,纵横一万里,上下五千年。从乡间到城市,从宫廷到街巷,从大菜到小吃,从山珍到家常,食物中有酸甜苦辣,食趣中显人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