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神滩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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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麦
野菊花
椒林物志(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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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麦

宁光标
 

荞麦,乡里人又叫荞子,黑色,粗如小颗的辣木籽。若从味觉上体会,它分为苦荞麦和甜荞麦两种。

我的家乡山多田少,那挨挨挤挤的丘陵包抄了村庄,丘陵的山尖上长着杂七杂八的树木和高人一头的茅草,山腰是贫瘠的坡地和开垦成型的梯土,山脚的小块田横竖不一地延伸到房前屋后。

坡地和梯土上长满了狗尾巴草,微风吹拂,狗尾巴草晃来晃去,阳光照耀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味道。缺少土地的乡亲们认为,这种薄地最宜播种荞麦。

生长在薄地上的荞麦有些无拘无束,长长的花期,犹如一片又一片耀眼的积雪。荞麦是山地最为宝贵的财富,是大地迸发的精华。风吹荞麦,坡地摇荡,一波又一步的浪头把美丽芬芳送到一个个山坡和梯土前的村庄。

过去,稻谷低收,天气久旱,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乡亲们,不会闲着,不想让每一寸土地荒芜。于是,他们肩扛锄头,兴高采烈走进村庄对面的山坡、梯土里,拔除杂草,翻耕夯平,把一粒粒砂石一样干硬的荞麦种子撒进欠肥沃的泥土里。种子撒完,乡亲们扛上锄头,回头望几眼,面带微笑转身走了。不管面积多少,无论收成几许,他们像信任自己忠诚的朋友一样信任着一粒粒荞麦种子。荞麦与水稻、小麦、红薯、包谷、高粱等农作物不同,产量不高,但那一片片山坡,一垄垄梯土也总算播下了希望。

风调雨顺,荞麦地在两三天后就长出了嫩嫩的苗,大旱之下,它也会争上一口气。十天左右,一片片若有若无的绿会在乡亲们勤耕细作的土地里显山露水。有了绿的山坡、梯土,一下子变得丰盈轻灵起来,让人养眼养心。

荞麦在幼苗期,杆如绣花针,乡亲们看它模样楚楚可怜,以为只要一阵风吹雨淋,就会就地蒸发。事实并非如此,它不仅没有蒸发,其枝杆还硬生生地挺着,叶片也圆溜溜地绿着,像一群在炎炎凉凉的时光中,不声不响的乡下孩子,快乐单纯地埋头成长。

荞麦是一种自己会照料自己的庄稼,不用薅锄,不必施肥,更不用喷施农药,只要种下,乡亲们就把它完完全全地托付给了土地和时间。它长到一指高时,每根茎杆上会发出几片镍币大小的叶子,接着开花。刚开始,星星点点的荞麦花,如同一地薄霜,不成气候。如果老天爷恩赐点雨水,它会灿烂起来,把那一丝一点的雨水当成乳汁一样吸吮下去,化作汹涌的营养。花事最盛时,勤劳的蜜蜂、花俏的蝴蝶及其他有翅膀的生灵慕名而来,把这里当成舞台,载歌载舞,热闹得很。乡亲们走向荞麦地,老远就能闻到荞麦花散发出的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苦凉香。这种香浸润在乡亲们的汗水里,漫溢在白居易“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独出门前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那辞采瑰丽的诗句里。

晚秋,是乡亲们收割荞麦的季节。一两天的时间,乡亲们用镰刀把成熟了的荞麦从地里割下来挑回家,摊在禾坪里晾晒,灿烂的阳光和瑟瑟的秋风用两三天就把它们晒透风干。打荞麦这样的农活一般由各家各户的妇女们承担。那几天,她们站在禾坪里,用长柄连枷不断捶打。连枷的每次起落都有如铁一样硬的荞麦粒脱落,并散发出中药一样浓郁的气息。妇女们手中的连枷一次次上扬下落,她们累得腰酸手疼,脸上却始终透着自信的微笑,看到地上落下的粒粒饱满的荞麦,心里充满对生活的希望。

有人说荞麦全身是宝,并不为过,它的用途比其他杂粮更为广泛。有的人家把它去壳蒸煮后烧烤成酒。这种荞麦酒不亚于高粱烧,有种醇香绵柔的味觉。凡夫俗子们想喝酒时,往往用大瓷碗倒上,温润入腹,一解酒瘾。有的人家把它用石磨磨成如新雪般洁白的细粉,加水和匀,揉成小拳头大小,放在灶上的蒸笼里旺火蒸煮一个小时左右。出笼后,色泽淡绿的荞麦粑粑,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苦荞麦吃起来略带苦味,那细微的香却会让你回味无穷。甜荞麦吃起来有些许不同,细细品味,会有一种连绵不绝的糯甜。两种荞麦粑粑味觉异样,那可是那个年代乡里人家的常食,它不仅对乡亲们饥饿的胃带来一次次温暖的抚慰,还极富营养价值。

晒干的荞麦杆,在乡里人家眼里也算是宝,他们把一根根干爽的荞麦杆烧成灰收藏。如果哪家的媳妇怀孩子生产时,接生婆就用荞麦灰把新生儿身上的胎血抹干净。她说这样落生在荞麦灰里的孩子叫土生土长,日后百病不生,容易长大成人。

如今,种荞麦的人几乎没有了,若有机会走进酒店吃上几个荞麦粑粑,唇齿生香,但绝对没有当年乡里人家自己制作的荞麦粑粑那么地道。你若拥有一个荞麦壳做成的枕头相伴,就是再长的夜,也一定不会失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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