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神滩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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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来我家吃个饭

李 晓
 

作家刘震云在他的母校北大演讲时说,最好的朋友请你吃饭,不是请你到馆子里吃大餐,而是请你上家里包饺子吃。

每逢节日期间,我和亲友间吃来吃去,饭局大多是在外面餐馆举办。一轮一轮宴席吃下来,胃被填得饱饱满满,心却有些空空落落了。

我空落啥呢?节日里,像从前那样热情地邀约“明天上我家吃个饭啊”的声音,明显少了。一个人喊你到家里吃饭,像家常菜散发的袅袅香气那样,你们之间的关系,置放于一种亲密又放松的位置了。

平时在一些人的交往中,“哪天一起吃个饭”已成了一句口头禅,有时也成为一种客套,但千万不要纠结于是否兑现了。其实我也常犯那样的毛病,碰见熟人亲友为了拉近距离释放善意,往往也主动招呼“哪天聚聚吃个饭吧”,但有的邀请,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为此还得罪过不少人。

比如老刘,我有次热情相邀:“刘哥啊,哪天请你带上嫂子,去西山上的农家乐吃新开业的柴火鸡吧。”我还绘声绘色描绘了一番柴火熊熊中铁锅里农家土鸡的喷香味道,说得老刘都流口水了。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在大街上碰见老刘,见他对我翻白眼,鼻子还不停抽动,似乎嗅不惯我身上的异味。为了打破尴尬,我又激情发作,再次相邀他“哪天一起吃个柴火鸡吧”,老刘生气了:“就下辈子吧!”他冒出这样一句话后,拂袖而去。

有些请人在外面吃饭的饭局,被我弄巧成拙的事也不少。有次我热情地给人往碗里不断夹菜,让那人心里不悦;给人敬酒,那人执意不喝,但还是被我劝下去了,但心里已不舒服。或者吃喝酣畅中,言语放纵,一句突然“蹦”出来的话伤到人家了,尤其是对那些敏感脆弱之人,我哪能做到字斟句酌呢。

关于请人吃饭的榜样,我还得向我爸妈学习。老人家是这样的,首先确定邀请人员,然后确定地方,照顾各自口味确定菜谱。之后一一详细通知到个人,我爸通知一个人,我妈就在纸上打一个勾。请人吃饭那天,爸妈早早赶赴宴请的馆子,亲自叮嘱厨子把味道拿捏好,然后站到大门旁笑意盈盈迎接。饭后,我爸把客人送出门,约好下次再见。我妈再巡视一番桌上剩菜,琢磨着打包回家。每次请人吃饭以后,我爸还要总结一番有哪些不足,期待下次改进。

不过近来,爸妈请客的方式也变了。我爸说,算了算了,请客吃饭,还是要到家里来。爸说,请客到家里吃饭,不是为了在钱上图个便宜,是那种在家里吃饭的气氛显得很暖。食物的温度,也是人心的温度。前不久的一天,我妈在家里做了两大桌家常菜,亲友们吃得热热乎乎舒舒服服。我爸陪着我妈按照制订的菜谱去市场买食材,爸剥大蒜,摆放碗筷,清洗酒杯,妈在厨房里忙碌,面对客人们咂着嘴巴的赞赏,爸妈都有一种内心的满足感。饭后,客人们也不像在外面饭店吃完饭后,要么埋头刷屏,要么抹抹嘴迅即四散而去,还可以聊聊家常。有次我爸还拿出家里老相簿,翻看着一张一张老照片,一幕一幕往日场景浮现,我爸边说边落泪,让在场人的情感都得到了释放。

“哪天上我家吃个饭吧”,我这样约你,绝对不是出于客套,我是在对你发出殷殷呼唤。世界很大,精神的黑洞也不少,一顿带着体温的飘香家宴,说不定可以让我们的精神明亮起来,还有一些常常在心头盘旋徘徊的话,我们可以放心地倾吐。记住啊,有一扇门为你开启,有一张桌为你预留,有一盏灯为你闪烁,有一碗汤,等你喝下。

过节了,老朋友们,好久不见,就来我家吃个饭吧。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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