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线微明穿过窗帘的缝隙，挤走一屋的黑暗，沉寂的小区瞬间被一群鸟雀吵醒，没有嘈杂的人声、车鸣，鸟雀们欢快地追逐，肆意地呼唤。

今天是正月初七了，温柔如邻家女孩般可爱的阳光吸引了我。推开阳台门，我闻到了寂静空气里弥漫的寂寂寥寥的芳香，看到淡金色的阳光薄薄地涂抹在对面的小楼上，天空虽被远近的屋顶切成一小角一小角，但它们在我面前还是恣意地明媚着。阳光透过窗棂，我伸出手想去牵它，窗棂灰色的影子如镣铐要将我锁住，我一惊，本能地连忙缩回我的手，退回到这十来个日子我们一家五口几乎没有挪移过的空间。

除夕前夜，有人告诉我，我们小区有人染上了新冠肺炎。那时我们真没惊讶，更无恐惧，因为我们虽已知道武汉疫情严重，但那是离我们遥远的灾难。况且，一个小区如果真有人感染了，最应该第一时间知道的是需要严格防范的我们呀，身边的事我们都一无所知，开玩笑吧？所以，当有人郑重其事地向我求证时，我一律回复——假的。第二天，群里炸开了锅，有人言之凿凿，我们不发一言，在群里静等官方的消息，没有！没有回应比肯定的回应更可怕，我们突然有了种恐惧，不知所措的恐惧。

初一，老公家这边商量好了，大家一律不串门，但我妈那，我怕解释不清。11时左右，我和老公约上大弟麻着胆到小弟家给母亲拜年。开车出门，街上人迹寥寥，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家卖年货的店铺，我要弟媳随便拣了两样。上楼，我习惯性地与擦肩的陌生人道声好，然后是后悔心惊。在小弟家，我们仅坐了几分钟，叮嘱他们不要轻易出门，告诉他们今年拜年、聚餐就免了，叮嘱完便匆匆开车回家做窝居的打算。

初二，我们依然没有得到我们小区有人感染病毒的确切消息，只是小区里的寂静前所未有。傍晚时，儿子突然说：“妈妈，我们得做点应急的准备了，我去储备些日常生活用品吧！”儿子关注的信息比我们多，比我们广，我相信他的决定。转眼，儿子就拖了一车厢的油盐酱醋米回来，还不忘给车加满了油。这天，我们一家开始真正足不出户的日子。

没有拜年，没有应酬的春节，难得的清闲，我常幻想有这样悠闲的日子，可以自在地追追剧，读读书，玩玩牌，刷刷微信……微信默默刷了，朋友圈静静走了，其余好像一样都未做，也不想做。好吃的没心情去做，家里的卫生乱糟糟的没心情打理，每天睁眼想关心的好像只有疫情实时动态消息。前几天专家说口罩有用，大家一窝蜂哄抢断货；后来专家说酒精有用，药店超市立马空架；昨晚专家刚说双黄连口服液有用，带“黄连”字眼的药品连夜秒光。轮到我匆匆赶去，每每不是断货，就是秒完。再后来，我选择乖乖地待在家里，把失望留给别人。

呆到初五，我原本轻微的咳嗽有点加重，往年这个季节也这样，吃药没有什么效果，都是咳一两个月然后自行恢复。明知这样，但我心里免不了紧张：腊月二十一，与小弟媳湖北娘家人在饭店撮了一顿；腊月二十三，与七八个学生在外聚了一餐……那几天，我脑子里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打不垮的小强，可在生死面前，我原来会如此脆弱。

初六得知，前些天，每天都有人来小区消毒，有医护人员上门检查被隔离的患者家属的情况，我们是安全的。这天，我清理了家里的生活用品，省省应该足够一家半月的用度，口罩也足够特殊情况下出门的用量。如果不停电停水，不停煤气，我们便可以安心地待在家里，等到云开见日的那天。老公又开始给三个月的宝贝讲故事、读诗词了；歌瘾来了，没有工具，我清唱一曲，录个视频，自娱自乐；然后在微信群里，看看闲得慌的高人们自编自导自演的搞笑段子……我想，这样的日子，应该是疫区人们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吧！晚上，一家人，一荤一素一汤，吃得香香甜甜。然后，我一把剪刀一把梳子，为父子俩理了鸡窝似的头发，父子满意，我也很有成就感。

此时，已是初七的傍晚，阳光依旧明媚，几只胆壮的鸟雀在花坛里唧啾，似在呼唤林间缩头缩脑的同伴，它们那么欢畅。也许是这里从没有过的寂静让它们弄错了时间，但我觉得它们更像是在欢庆，欢庆收复了本该属于它们的领地。

透过阳台，我很想知道，楼那边的那个被我们埋怨过的新冠肺炎感染者一家怎么样了？我想告诉他们，这个年虽阴霾弥漫，但阳光正艳，散尽阴霾，一切都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