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快看！”班上的捣蛋大王从办公室拉着我的手冲到操场。“这回又有什么馊主意？”我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正准备发怒。他的小脸憋得通红，双手指着遥远的西天。不就是夕阳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正想把视线收回来，整个人却定格在一片绚烂的霞光中了。

在比操场更远的建筑那边，在比建筑更远的山边，整个西天好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呈扇形散开，火苗漫过远山、建筑群，星星点点的光圈朝环形操场散落，落在捣蛋大王眨巴的眼睛里 。

“你呀，上课总叽喳叽喳讲个不停！”想起上午授课老师告状的情景，我心底残存的责怨之气找到了释放的契机。“这火烧云像什么？”我的语气生硬得像一颗收不回的小石子。“像一匹匹奔腾的野马。”他望望晚霞又望望我，没有底气地解释，“老师，你看，这边是灰色的马头，那边是棕色的马尾。”我不禁拍手叫好。

“像宾馆的地毯，像一幅油画。”

“还像战争片里火红的硝烟，我闻到了烟土的味道。”

“像柔软的棉团与很大的花瓣。”

“我摸到了它的温度。”

“我听到了它的声音。”

……

孩子们越聚越多，站在我的身边看我速拍。“在夕阳下写一首歌，孤单时对影子唱着。看着满眼迷离的景色，可有一草一木属于我……”有几个女生随即唱起夏小虎《夕阳下的歌》来，男生鼓掌合着节拍，他们手挽着手，脑袋挤着脑袋。这不就是最好的音乐课或者吟诵课吗？声音整齐而富有韵律，情绪如清波流淌！为什么我们的音乐课讲了那么多乐理知识，学生却将齐唱变成了赶场？为什么归纳了那么多停顿方法，优美片段却被他们读得苍白失色！不喜欢听课的捣蛋大王，今天为什么被半天霞光吸引？原来大自然才是最好的教科书！

我曾伫立马鞍山头等候第一抹朝阳，也曾抢拍青松公园树林里婆娑的晚霞，都不及今天的霞光动人。我停下拍摄轻轻地说：“这么美的彩霞，为什么不许个愿呢？”他们闭上眼睛，小嘴巴蠕动着。捣蛋大王双手合起来，撇撇嘴喃喃自语：“哎！要是摘下一片红霞送给老师，是不是就不会挨批评……”我抚摸着他瘦瘦的脑袋叹了一口气：“许愿吧，这彩霞挺灵验的！”

歌声停止了，微风吹响树叶上的光斑，仿佛学生的窃窃私语。变幻多彩的大自然，征服了他们无常的好奇心。这些课堂上难教的孩子，他们就是自然景观的一部分。总有一种颜色打动他们，开启他们的心智。捣蛋大王偏过头用央求的语气说：“老师，你拍个视频吧，回班上分享给大家。”见我似乎没听见，又说：“你不是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好的东西要分享才对。”

我望望天边的晚霞，绯红变成深红，再变成深紫色、蓝色、灰蓝色。我拍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孩子们在夕阳下许愿，彩霞映红他们的笑脸，片片光斑在一排排睫毛上跳舞，自由而青春。操场就是课堂，教育原本就是这样。

孩子们都走了，操场空旷而寂寥。是啊，每一朵云霞都有自己的色彩，红的、白的、灰的。但愿它们每天都能如约而来，为了这些喜欢编织憧憬的孩子，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绚烂！同样，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感悟力，都有自己的光芒。

“在夕阳下写一首歌，晚风陪着我轻轻和。多少炙热已经冷漠，不悔改是我顽固的执着。”火烧云退去，我对着暗蓝的天空，构画明天的新课堂。

（黎晓燕，邵阳县人，邵阳县作家协会会员，邵阳市诗歌协会会员，邵阳县塘渡口镇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