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在墙上的兰花草
(散文诗)
● 刘虔
这是画框里铺展的春天,这一片种在墙上凝翠流香的兰花草……
躲过秋霜冬雪的摧折。
远离路人跑马放牧的蹂躏。
不予理睬牡丹富贵桃李妖娆的嫉妒。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一心只想活在洁白洁白的背景里,绵延经年不老的春色和春色里点点滴滴的宁静、起起伏伏的情意。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不见风,不经雨,分分秒秒,与我对视在心与心交汇的绝地。一日胜过千年,千年犹是昨晚。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因有梦里的缱绻而醉如酡颜。
安顿着多风的浮躁,多雨的愁绪。
安放着泅渡长夜的自信与自在。
安恬如归的感觉是拥枕而眠的人间三月白云天。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寄寓方寸间,轻轻地,轻轻地屏住呼吸。
却攥紧了所有流淌不止的时光,攥住了万水千山的气息。
那是土地一望无际的心脉呀。
那里有无雨的日子无数田亩龟裂时的呼喊。
还有村野失怙的农人。
还有农人逃离村野流落街市没有屋檐躲雨的雨夜。
还有雨夜里农人独自取暖崩裂而生的无言的疼痛。
大野苍茫,星月有殇。
当生命奔突在无望的追寻里,种在墙上的兰花草竟摇曳着丝丝清泪。
而清泪的辉光早已越过忘川水,落在了时光与时光搏战的关口上。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是种在我心头的春之吻啊。
她的生机,正系于我放牧思想的心中。
我的生机,已潜泳在她梨花带雨的眼里。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依然是飘逸在大地之上一束小小的喧闹。
以无边的孤独丈量无边的尘世。
以经年的沉静感应经年的骚动。
在昼与夜的隐忍里,煎熬。
在煎熬的沉郁中,骋目远望。
种在墙上的兰花草,分分秒秒,读着,念着。
读着念着那从远方奔袭而来阵阵有声与无声的忧伤。
啊,这活在墙上的兰花草呀,兰花草………
在郭亮村前的留影
● 熊烨
风雨霜雪
丝毫没有蚀去哪怕是一丁点棱角
站着,就得有大山的巍峨
哪怕只是一块屹立的门牌
也要让郭亮村展示骨头的硬度
听旁边深涧的流水
看郭亮洞吞吐着车辆和游人
石头笑得从容不迫
郭亮村
三个字是那么苍劲有力
在让我想像飞瀑的同时
我看到那红色的笔划
更像是郭亮村张开的手掌
在这块高大的石头前
我坚持让朋友为我拍下一张
哪怕有点渺小的照片
不是因为风景
而是记住挺拔
老船工
● 蒲楚
他的脸有了河流的风霜雨雪
他的眼却闪耀着年轻的闪电
岁月的波纹在荡漾
他凝视着河水说:
最好的鸟是鹰
好吃莫过于河鱼
有福的人,死在家乡!
他回过头,望了望对岸的坟堆
背就弯成了苍穹
水就深成了恒河
在城墙之外
——记武冈老城墙
● 素素
有河流在城墙之外,走漏了小城的风声
流转民居、菜地、坟场、树林
岸上古旧的青砖石瓦,水里柔嫩的丝藻蒲草
暮色中一些事物消隐,一些事物凸显
阳光从星芒的缝隙中漏下,翻越春天的绿围墙
是谁将寡淡的生活一再翻炒
春光从河流中醒来
扭动,直立、狂奔
被月光的身子粘牢,黏在城墙满布老年斑的表面
黑暗的墙石被青苔包围,疯狂的藤蔓不依不饶
一不小心就摸到时间的巨尾
缠绕一首寒冷的诗,直到它渐渐回暖
我在老城墙苍茫的底部,渴望
一场突来的好风
让我长出翅膀,飞向梵音缭缭的星空
夕阳下的资江
● 罗雨
千万片涛声终于
唤出夕阳
奔跑的浪,顺着阳光的梯子
拧开潮水
潮水里,翻飞的水鸟
剥落 风的衣裳
资江的门 半启半开
低吟的云雀
挽着云
裙裾 铺展开
远来的客人,在浪尖上起舞
溅起的霞彩
一半落在蓝天
一半落在沙滩
风近了,黄昏转身
是谁撕破了月光的手帕
丢在江水里,碎成了银
夜的唇边
睡着一页幽蓝的梦
稻草人记
● 左手
敦煌古城影视基地,金城监狱
收押着三十八个稻草人
穿着清朝囚衣,绑在松木十字架上
历经百年,鞭挞的长官早已化作白色彗星
冤假错案确认坐实,不用烦请历史剧翻拍
见证罪恶的人间已然远去
空马槽旁一匹竹编假马,腹部生出幽幽青草
它依旧在认真反刍,它并不知道
真正的犯人已经脱离刑场
死,只是逢场作戏
邂逅一只猫
● 李文芳
一只猫,蹲麻将馆的门口
它“喵呜……”一声
冷冷地看我
看我,曾经丰满的理想
在麻将里
如柴般消瘦
我没有勇气停留
夹着尾巴出逃时
抛给它一个鄙视的眼神
石子般击落它强装的骄傲
猫和人一样喜欢
五十步笑一百步
请问你是否还记得
上次捉老鼠是什么时候
高 跷
● 邓振
把两根小杉树变成一副高跷
只是童年里小小的密谋
有时只需花母亲做一顿饭的功夫
踩上高跷
就有将军跨马的威武
胆大的在前面开道
后面跟着一路的心惊
随着肉跳也一起踩进村里
那所面黄肌瘦的学校
找个对手拼杀
把平整的操场
钉满无数双不服输的眼睛
天空偶尔飘落几瓣琼花
在单薄的夹衣领口滑下
棉布鞋的记忆干净而温暖
每次走进故乡
村前那条青石板路上
时常跳跃着高跷的童年
契合
● 杨美华
不宜做柔肠寸断
不宜展眉 挑灯
桃红柳绿的季节
听窗外一只鸟赞美这打湿尘世的雨水
和汹涌如潮的倦意
我还站在世界的中心
接受自己虔诚的膜拜
对又一个春天的到来
尽量保持欣喜 也保持清醒的距离
这些雨水
最多只能让我的骨头又软一点
才能和这坚硬的世界
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