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喊吃饭的催促声接连传上楼,爸应声正打算下楼,弟弟问:“爸,今日落雨……”“莫讲落雨,落刀子也要去!”老爸铿锵有力。我和弟弟于是加快了洗漱节奏,收拾妥帖,准备等会子回老家去“复山”。
复山,祭奠仪式的一种。丧葬过程中,安葬后第三日,后辈要上坟添土,称为复山。这次的复山,为的是即将78岁的爷爷。
爷爷过世了,去得突然。听闻这个噩耗,朋友们纷纷慰以“节哀”,而我,未认清这事实,心里悲伤的阀门刚开始只开了条缝儿——爷爷同我生日在同一天,今年要一个人过了,以后也是。第一次经历至亲的离去,没有想象的那么撕心裂肺,接受之余,更多的是遗憾。仿佛不曾真正走近过爷爷,他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太过扁平:总是躬着脊背,抬头和蔼地笑,莫名贴合头型的黑色小帽,总不离身的旱烟袋子。知道自个儿身体不好,老人家还有四季喝白开水的习惯,偶尔也削个篾块编下箩筐打发时间……还有什么?也有,不多了。
听闻此讯,姐姐姐夫从云南连夜赶回,带着孩子开车,一路不停歇。电话那头,妹妹也是泣不成声,来不及当面向指导员告假,直接订了最早的机票。而我惭愧,虽说离得近,却因学校诸多临时要务必须布置,不得不先赶了趟学校的早,拜托同事朋友务必帮忙,才得以安心赶回老家。人啊,不能以情绪失控为由,去避开某些该是自己的责任,合该要去承担的。这个道理,打小没人特意叮嘱,现在我却懂得了。而那股子伤怀的洪流自然喷涌,积自守灵前后的回想和空落。有人前往,我们男左女右地拜谢,或人流暂缓,瞧见火盆里的纸钱火快收尾了,总忍不住多烧些,想一直烧一直烧,没完没了地撕拉开一张一张烧……烧的是纸钱,目见的是挂牵。
“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忆及潇蓓安抚的话语,感激之余,更多些的是清醒的认知――失去就是失去,“以另一种形式归来”不过是自己的合理化解释。
薨、逝、过、老、去、没……此等字眼,都在尝试用形式遮盖“死”的面貌,然虽避讳,实质一般无二。死亡,它在以你所能察觉的方式,来告知生命中的失去,并且,是只有你的失去。就像表停了,能回顾的只是过去行过的痕迹,指针不会跟随着见证新的纪元,它定格在不属于当下的当下。光习惯看表这一项,足以引起你的强烈不适。但,纵观别人,目前依旧如常。看啊,你的表停了,时间依旧在流逝,用它自己的方式,所以失去,就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