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神滩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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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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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8年11月2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老去的父亲

付小君
 

小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父亲会老去。

记忆里,父亲爱喝酒,只要有酒,他一天三餐要喝,且是海量,上好的米酒,五六碗放不倒他,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酒桶”。

小时候,我家住在村子中间,门外有一条路,人来人往。父亲常常是一边烤酒,一边喝。不但自己喝,还招呼来来往往的朋友们喝。

“老三,快来!我烤酒了,快来试哈着!”

“嗯,酒好香!莫急,来来来,尝两口着!”

在这样的吆喝声中,人越聚越多,前面的吃过半杯走了,后来的又挤进狭小的屋里。

父亲呢,则乐呵呵地忙于从酒坛子舀取尚在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米酒,一一分与众人。当然,父亲也绝不会落下他自己的那杯。

父亲喝酒有许多小故事,远近闻名。

有一年春节里,四个姨父来我家拜年。他们喝着酒,闲扯着,慢慢地兴致上来了。父亲气壮如牛,放出豪言:“论喝酒,你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这一下炸了锅,四位姨父个个都是喝酒好手,哪受得了这口恶气?个个揎拳撸袖,要和我父亲一较高下。父亲让母亲换上八个大海碗,全部斟满酒,说:“不服气?每人先干两碗再说话!”几位姨父一下子就露了怯。父亲呵呵一声笑,双手端起海碗,咕嘟咕嘟,像喝水一样,将八大碗酒一饮而尽。放下大碗,父亲举筷连夹八块大扣肉,狼吞虎咽。他抹抹嘴角油渍,得意地说:“喝酒吃肉,你们都不行!”我四位姨父,一个个目瞪口呆。

父亲极爱喝酒,却很少醉酒,从不因喝酒耽误正事。1981年,为了生计,父亲到山高林密的雪峰山腹地去烧炭。那是极其艰苦的工作,劳动繁重,体力消耗大且不说,还很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跌下高崖伤及生命。为安全考虑,那段日子,嗜酒如命的父亲滴酒不沾。

烧了两年炭,父亲攒下七八百块钱。当时,村里少数人已开始建红砖房子。父亲不甘落后,在村子外边水库附近看中了一个屋场。所谓屋场,其实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水库取土之后的一片荒石山。村里的人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看中那儿,母亲更是竭力反对。劝说无效,母亲跟父亲摊牌:“我宁肯带着一对崽女住老屋,也绝不去住你的新屋。”说归说,母亲岂能犟过父亲。

新屋动工了。多少个冬天的深夜,月亮清冷,霜花满天,地上冻得硬邦邦的,父亲浑身冒汗,滚打在那片石山上。两个冬天之后,父亲仅靠着锄头和锤子,硬生生在那片荒石山上,开辟出了一个宽敞的屋场。接下来,自烧红砖,很快建起了一座砖瓦房。

父亲选定屋场时,人家都笑话他。房子建好后,父亲在四周栽上各种果木,在山坡上养鸡喂羊,荒石山变身花果园,引得人家十分羡慕。

父亲个性刚强,从不迷信。即使在选屋场这样的大事上,他也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什么时辰和风水。屋场动工不久,我外公听到了消息前来探望,其间提起了一些迷信说法,并责怪我父亲太过大意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请风水先生来看一下。对此,父亲颇不以为然。见事已如此,外公也无奈其何,只是再三叮嘱父亲千万小心。

不久,父亲全身疼痛,病了一场。外公知道了,急得团团转,说是父亲不信神,遭了报应,我们一家人也都惶惶不安。父亲很镇定,说是太累了,歇几天,自会好起来。听得父亲如此说,又见他那么从容,我们才都宽心了。稍稍休息几天,不打针不吃药,更没信迷信,父亲果然就痊愈了。每每说起这事,父亲就得意地笑。

时光如流,不知不觉,姐姐和我都长大成家。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仍是父亲操持。父亲,永远是一座供我们依靠的大山。

不知从哪天起,父亲挺直的脊背慢慢驼了,粗黑的头发慢慢白了,坚定的脚步渐渐迟缓了,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变得有些浑浊,有些暗淡。那个千杯不醉的父亲,稍微喝一点酒,就脚步踉跄了。

父亲在多好啊,他让我知道自身血脉的源头。

可是,父亲正在老去。总有一天,我会变成没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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