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神滩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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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油诗里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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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油诗里品人生

唐泽明
 

名二爷是我的一位族叔,浓眉大眼,身材高大,81岁的耄耋老人了,依然精神矍铄,背不驼来眼不花,放下锄头摸扫把,今年还在种田养鱼,乐此不疲。并且,他老人家和蔼可亲,遇到任何人都表现出可以申请形象专利的招牌式微笑,开朗豁达的乐观精神感染着左邻右舍,一个不大的小山村洋溢在温馨、祥和的氛围里。

在我的父辈中,名二爷算得上是个有知识的文化人。在他年少时,跟随我爷爷——他的满叔读私塾。解放后,他读过高小,也读过农校。本来他是有正式工作,吃国家粮的,可命运不济,还是阴差阳错地当了一辈子农民,为能吃饱饭挣扎、奋斗了几十年。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他没有怨天尤人,始终保持平常的心境,一手扶犁,一手握笔,为自己编织着一个农民诗人的梦想。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作过多少首诗。现在留下来的大概有二百多首,散乱地夹在一个很陈旧的本子里。应我多次请求,前段时间他用蝇头小楷手抄了一本给我,里面收录了六十二首诗。细细品读,感受到他从大山和田野中悟到的灵性,亲切自然,语句清新,率真朴实的语言充满了泥土气息。

我对他的诗歌感兴趣应追溯到四十多年前。那时候,他是生产队的队长,他叫社员们起床出工的方式很特别,不是吹口哨,也不是打铜锣,而是一路行走在村道上,一路用洪钟般清亮的声音吟唱他夜晚创作的打油诗。我们五队只是一个五六十人的小队,只要他重复三遍,就可以绕村走一圈,社员们也基本记住他的打油诗内容,成了当天的精神佐餐,至今仍是村民们难以磨灭的特殊印记。岁月像是在指尖上流过的细沙,不经意间悄然滑落。在外出谋生的三十多年里,名二爷朗诵打油诗的豪迈之音,穿越时光的隧道,时常在我耳畔飘萦,记忆犹新:

社员们啊快起床,快快起床送公粮。双肩挑起百斤担,一鼓作气到粮仓。

兴修水利日夜忙,来年田地多打粮。不管天晴和落雨,旱涝保收心不慌。

布谷鸟儿声声唱,耙田耕地育种忙。抓住季节苗茁壮,五谷丰登喜洋洋。

显然,名二爷的诗是不讲究格律,也不注重对偶和平仄的打油诗,也可称之为顺口溜,内容和词句都是信手拈来,通俗易懂。后来,农村实行包产到户,他不当队长了,自然就失去了写诗的动力,即使写成了诗,也是难觅知音,缺少分享、交流的平台,那种怅然若失的苦闷是可以想见的。好在他不忘初心,把自娱自乐的创作当成生活的消遣,把风致别然的打油诗升华为一种情怀,坚持用自己的语言和视角写农民、写农村、写农业,为生活而歌,为时代而咏:

种田种地为生活,向着田土要工作。他人打工开眼界,我在家中苦作乐。

如今已有七十多,辛勤劳动苦作乐。争分夺秒浑身劲,平平淡淡过生活。

八十老汉向前看,撸起袖子加油干。农村天地有作为,争取粮食夺高产。

百善孝为先,名二爷对父母、对长辈的孝行声名远扬,为我们后辈树立了典范和榜样。记得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能够吃饱饭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煮饭少半是米,多半是红薯干。而名二爷宁愿自己餐餐吃红薯,也要让年迈的父母吃上白米饭。鸡叫头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父母家的水缸挑满水,准备好柴米油盐。晚上睡觉前,他雷打不动地去到父母床前请安,嘘寒问暖,照顾得细致入微。在名二爷的诗歌中,关于孝道的最多,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养崽养女好艰辛,儿女深感父母恩。跪乳反哺人之道,传统美德要继承。

无私奉献感动天,陪伴父母在身边。尽心尽力照顾好,向天再借五百年。

我们村位于新宁与武冈交界之地,山峦叠嶂,交通不便,买农药化肥,送公粮,都是靠肩挑手提。2006年,政府帮助村里修建“村村通”水泥公路,他既劳心又劳力,劲头十足,接连写了十几首诗发表感怀。

交通不便家境贫,一斤一两挑进门。汗流浃背虽小事,要想致富不可能。

新修公路把劲添,政府贴心搞支援,领导严把质量关,致富路上笑开颜。

道路越走越宽广,致富路上有方向。如今走上康庄道,感谢政府感谢党。

当前,扶贫干部带着真情实意来村里实施精准扶贫,他们在村里访贫问苦,对贫困户实行一户一本台账、一个脱贫计划、一套帮扶措施,实行阳光操作,确保精准扶贫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名二爷素来爱憎分明,对真正关心老百姓的扶贫措施满心欢喜,由此,他又诗兴大发:

东风吹来满眼春,干部下乡结穷亲。县乡村级搞联动,精准扶贫气象新。

党恩光辉照山村,扶贫对象识得准。因地制宜扶产业,长远发展断穷根。

山乡巨变,激发了名二爷的创作热情,他通过写打油诗的方式,记录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发出农民的心声,书写社会的进步。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把青山写得笑起来,把绿水写得跳起来,把庄稼写得唱起来,我便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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