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金

父母老了以后，差不多每年的十月我都会邀他们来长沙住一段时间。在我看来，阳历十月，是一年中最好的月份，秋高气爽，气候宜人，而农历九月初九的重阳节，恰好也在这个月里。作为人子的我，这段时间也是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最多的一段美好时光。

2013年10月，是父母一起来长沙的最后一次。

想到父母来一次长沙不易，带他们到处看看是必须的。晚上去湘江风光带溜达，看焰火燃放时的绚丽；到城郊看望老朋友，聚多年离别之情；去岳麓山、橘子洲游玩，体会山水洲城的魅力；到武广高铁站参观，感受现代交通的快捷。

记得2013年的重阳节是10月13日，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带父母一起去爬岳麓山。开始，父亲有些犹豫，担心自己的腿脚不行，爬不上去。我鼓励他老人家，说：不要紧，我们走到爱晚亭就行了。此时，父亲走路有些摇摇晃晃了，我们边走边歇，到达爱晚亭已是中午。这天父亲兴致很高，说起40多年前来岳麓山玩时的情景，十分兴奋。我跟父亲说，今天是重阳节，您八十多岁了还能登上岳麓山，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呢！父亲呵呵地笑了。

父亲尽管腿脚不便，行走乏力，但他喜欢走动。我家住七楼，每天清晨6点多他就起床上楼顶走一走，每天上、下午还要下楼出去走一圈。母亲体胖，稍走远点吃力，不太想走，但没法，只得跟着父亲形影相随。而我只要有空，也陪父母一起在小区附近散步。

在散步中，我发现一个现象，每次陪父母外出行走时，无论我怎么放慢脚步，父母总是跟在我的后面，我若停下，他们也停下，从不逾越。我不由感慨，小时候，我们总是跟在父母的身后，父母走到哪我们跟到哪，是他们带我们走上了人生之路。当他们老了，我们又成为了父母的依靠。儿女们前行的方向，自然也是父母跟随的去处。我想，当我们老了以后，会不会这样呢？

父母那次从十月初到十一月初，在长沙待了一个余月。说实在的，这一个月中，是我有生以来陪父母、尽孝道最多的一次。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都是陪父母度过的。有时老婆很忙，双休日要加班，我还要买菜，亲自操刀，张罗饭菜。平时，这些事我基本是不做的，父母在就赖不掉了。闲暇时，陪父母聊聊天、拉拉家常、看看电视。

回想起与父母一起度过的这个十月，天气晴朗，无风无雨，不冷不热，与父母漫步在秋高气爽的阳光下，是那么的灿烂和温馨。没想到，第二年的十月下旬，父亲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因病离开了我们。这个月有20天的时间，我们都日夜陪伴在老人家的病床边，而这一年的重阳节，自然也是陪着父亲在医院度过的。然而，父亲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

父亲离世后的次年十月，我仍要母亲来长沙。母亲不愿来，说父亲才去世一年，每天要给父亲烧纸、焚香祭祀。再一年的十月，我趁回家乡参加一个文学活动的机会，将母亲接来长沙。我特意选了重阳节那天，我和老婆再次带母亲去登岳麓山。想到两年前父母双双同登岳麓山，而这次却只有母亲一个人，心里不由有些伤感。

今年中秋节那天，我打电话回家，问母亲是否来长住一段时间，母亲说不来了。其实我知道，已有82岁高龄的母亲，不仅仅是因为在城里的寂寥，她内心还有一种担心和顾虑，怕有一天回不去故乡，她要在乡下老去，百年之后也要与父亲厮守一起。我想，今年重阳节就回乡下陪母亲过吧！

我庆幸，这辈子与父母一起度过了那些美好的重阳时光。回想起来，总有一抹温馨在心中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