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母亲离我们而去三十六年了。她走时，刚好四十岁。那时，我正在读高中。赶回家里，对我念念不忘的母亲，已没了气息。她的遗容，像一朵秋风里枯萎的菊花，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母亲在娘家，是大女儿。外婆接二连三地生了五个女儿，没留下一个儿子。重男轻女的太婆婆，不时数落外公，说外公不为祖宗争气。这些唠叨，使外公一辈子不敢大声说过话。外婆是在外公的怀里一脸愧疚地离去的。父母抱着我去奔丧，我还不到一岁。在几个姨妈手里传来传去，我一点都不怯场，据说还笑个不停。

母亲后来数落过我，说我满月时，外婆抱着我，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脸颊。我挥动小手去抓外婆手中晃动的红铅笔。她老人家那么疼你爱你，你竟然在她去世时没心没肺地笑。

外婆去世后，外公带着尚未成年的四姨和小姨，侍奉着太婆婆。后来，三姨、四姨和小姨相继出嫁。母亲与二姨商量着，把我和二姨的大儿子亮子表哥，轮流送到外公家里去，陪伴寂寞的外公和太婆婆。上学后，寒假和暑假，母亲都要亲自把我送到外公家去。临别时，总要嘱咐我听外公和太婆婆的话，不要顽皮。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把我送到外公身边，院子里有好多人都笑话我，说我不怕丑，老是到外公家去弄饭吃。我把这些话告诉母亲，说不想去外公家了。母亲对我说，我们家里穷，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孝敬父亲和奶奶，把你当件礼物，你外公和太婆婆会高兴的。你长大了，会懂的。

记忆里，每到清明时节，外公都会备好祭品，带着我去祖坟上祭奠。等他念念有词地说完后，我抢着去点燃那挂红色的鞭炮。清脆的鞭炮声，在山野，被风吹进树林。家里，太婆婆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在等待她的儿子，还有玄外孙归来。看到太婆婆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外公则破例地倒上一盅酒，有滋有味地品着。

每次回到家里，母亲总要问我，是不是跟着外公去扫墓了。我兴奋地告诉她，去了的，太婆婆还杀了大公鸡，那两个大鸡腿，吃得我的肚皮都快要撑破了。母亲听着，平时苍白的脸，红红的，笑着说，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