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神滩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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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庄过大年

李晓
 

一进入腊月的门槛,我就开始沿用幼儿的习惯了,我在掰手指头,一天一天数着到大年三十还有多少天。

我心里默念着的倒计时,与一个村庄有关,那就是出生我、养育我的故土村庄,今年,我还是要回到村庄里去过大年。

一到腊月,逶迤群山的上空,有乳白的薄雾与炊烟缭绕,但分不清哪是雾,哪是炊烟。薄雾是这个季节里翻腾的乡愁,炊烟是腊月里涌动的年味。

炊烟里,有我那村庄农家杀了年猪宴请亲友的柴火美食,也有用柏树苗燃起,用它腾起的烟雾熏制腊肉。那油亮亮的农家土猪腊肉,刚从瓦缸里浸泡的油水里提出来,村庄里的腊肉,在植物的熏香中得到传统制作,然后,挂在农家老屋房梁上,和一同垂挂的金灿灿玉米一起,接受霜风雨露的吹拂,空气里也是香喷喷的。难怪,走在腊月里的山道上,风哗啦啦吹,我吞咽着口水,是闻到腊肉香了,风把那些大树上的树叶,都吹得翻过身来,银亮亮一片,晃得眼都睁不开了。

老屋檐下,平时里大多沉默的石磨,在村壮的腊月里忙碌地咿咿呀呀转动起来。我家三爷爷做的石磨,上扇下扇的洼坑之间,密布着带状的磨齿,两扇椭圆的磨扇,平时无懈可击地粘合在一起,一旦被推动,磨齿之间的亲昵,如推的是水磨,就流淌出乳白色的琼浆汁液,那是来自大地上的小麦、玉米、糯米……腊月里的母亲,推动着石磨,母亲的背影,就是在石磨边渐渐佝偻下去的。

在村庄,很大的石磨,有时要用一头驴来拉,我亲眼看见一头驴倒在磨前,再也没法爬起来。一头驴,在磨前鞠躬尽瘁了。我想起三爷爷,那年腊月,在他做了生前最后一个石磨后,也是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山梁上,一堆黄土,最后就把他那小小的命给全部覆盖了。正月初一一大早,我的三奶奶,在桌子上的汤圆碗上,搁上筷子,喃喃着喊,老头子,老头子,快回来吃汤圆,红糖包的馅儿……一个苦命的人,和一头毛驴的命何其相似,有一年我在西部漫游,暮色苍茫中听到一头瘦得皮包骨的驴在叫:“吁!吁!吁!”我一瞬间想抱住它,和它倾诉一下我那些群山中乡亲们一生的命运。

在长江边的村庄里,有我表姨的家,腊月里,我最喜欢到表姨家去走亲戚。我提着一篮子豆腐,或者是山枣、核桃,有时还提上一只鸡冠红如血的大鸡公,这是母亲让我给表姨家送去的年货。表姨家门前,有一片湖水,湖边有密密的甘蔗林,甘蔗的身子,霜打了后,还沾着一层白粉似的东西。表姨拿着一把砍刀,一根根甘蔗在风中摇摆,表姨一刀砍下去,一根甘蔗身子还没站稳,就成了我的手中物。我抱在怀里啃着,甘蔗的甜汁,让我好几天后咂动舌头,也感觉还是甜的。

十六年前的腊月,那是表姨家在故土的最后一个腊月了。腊月里,我去表姨家,我给表姨家买去的年货,已是城里流行的保健品了。那年,三峡工程的涛声,已从群山中隐隐上涨而来。表姨家刚杀的白花花年猪,把它抬到土坡上几个祖宗亲人的墓前,燃香烧烛,一一叩拜。两个月后,那些坟墓被搬迁,或沉入了水底。记得那年大年三十那天,我的表姨父,一个人坐在将要淹没在水下的老屋顶上,边喝酒边唱歌,我隐隐听到他唱的是三峡的山歌,表姨坐在屋下,眼眶里包着的,全是泪。

去年腊月,移民到浙江的表姨一家,带着三个月大的小孙子,回到故乡过大年。我陪他们全家,来到山下一江大水边,望着那些永远消失的村庄,陷入长久地沉默。表姨说,她的根,还是在这里,每到腊月,还是要回来过年。临走前,表姨带走了老家的一包黄土,她说,用那土去养阳台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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