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那读三年级的孙女问我,别人都回老家过年了,我们为什么不回老家过年?孙女的话语勾起了我对故乡年味的回忆。
弯弯曲曲的乡村小路,沿着小溪、山岭盘旋而上,虽然离开故乡四十年了,但回家过年的这条路却依然记忆犹新。从记事时起,一进入腊月,我就掐算离过年还有几天,在期盼中提前享受年味的醇香。在农村过年,最热闹的时刻是从小年开始,各家各户都要准备打豆腐、杀过年猪、打糍粑了。“大人盼插田,小孩盼过年”。小时候,我也期盼着过年早点到来,不为别的,就为过年有新衣、新鞋穿,还能得到块儿八毛的压岁钱,更要紧的是可以吃上鱼肉,吃上难得的糖果、瓜子等。
在我的印象中,过年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父母亲最高兴的时候。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在柴火灶边,暖暖和和,欢欢喜喜,听回家探亲的父亲讲我们的家族史,讲村里的一些陈年旧事,我们兄妹五个在一旁听得乐呵呵的。其实父母真的不容易,在那个连红薯米饭都难以填饱肚子的年月,把我们五兄妹一个个地带大,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时间聚在一起和我们说说话,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能看到他们笑起来像个孩子。那时,我们五兄妹都在读书,单靠父亲的那点工资还难以维持一家人的温饱,母亲只得靠种好自留地来弥补。虽然平时没有新衣穿,但过年的时候,父母宁肯自己不穿新衣服,也要给我们五兄妹每人做一身新衣服,这些往事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一种幸福。
40年前,我离开了父母,参加了地质工作。在没有成家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年都要回家和父母一道过年。每年的春节前夕,母亲总是坐在窗前,一边纳鞋底,一边静静地守望着我回家的那条小路,一脸的企盼,一脸的幸福。记得刚参加工作那年,因单位要大战“开门红”,领导将还没有成家的我留在队上过年,不准请假回家。由于思家心切,我在队上放假后的腊月二十八日晚,还是挤上了省城开往家乡的一辆棚车。经过火车、汽车两天两夜的颠簸,总算在大年三十日的下午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了家。父母见到我时,那种惊喜和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
结婚成家后,直到有了儿子,我还是坚持每年要回老家过年。那时,我和妻子都在野外分队工作,每年回老家隆回,带着孩子,一家3口,提着大包、小包,在汽车、火车上挤来挤去,我真恨不得不回家过年。但父母亲总认为儿子不管你有多大,在父母面前总是儿子,只要他们还在,就必须要回自己家里过年。如果过年不回家,或去岳父、岳母家过年,就好像有那种“讨个媳妇,丢了儿子”的感觉。很多年,我还真为回不回家过年,或去哪家过年犯过愁。其实,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只是父母感觉到家里人多了,脸上有光,过年也显得更加热闹一些。
自从父母二十年前从老家隆回搬来娄底和我同住一个院内,特别是八年前父亲过世后,我就没有回过老家过年了。家乡的年味,是思念,是乡愁,是难忘的记忆,还是亲情的萦绕,经过了几十个除夕之夜的洗礼,我心中早有一个谱。不管你年纪有多大,不管你身居何方,父母在哪,年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