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31日,我带着家人前往怀化市通道侗族自治县旅游,因万佛山景区关闭,我们转而前往城步长安营乡,探访那里的“湖南杉树王”。已有16年未见杉树王,久别重逢,有一种特别的亲切和敬畏感。杉树王位于海拔约1000米的大寨村,高达28米,胸径2.19米,胸围7.71米,冠幅27米;树干中空,树洞据说最多一次容纳了11人。它和周边的林子都是东晋时期种植的风水林。千载之间,人世几番沧桑,杉树王仍傲然屹立,无怪乎当地民众将它视为“神树”。然而这种尊崇也给杉树王带来了危险,2003年的那次大火,就是老百姓在树洞中点烛焚香纸造成的。
拾级而上,一路来到树下。看到杉树王枝繁叶茂,大难之后仍顽强地活着,我不由回想起当年抢救杉树王那惊险难忘的一幕。
临危受命
2003年2月8日,农历正月初八。晚上8时40分左右,我脱掉外衣准备洗澡睡觉,县长滕召义突然打电话来说:“龙毅鹏,长安营杉树王起火,你马上做好准备……代表县委、县政府赶紧上长安营去救火。”那时,我是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挂点联系长安营乡,接到紧急命令,自当义不容辞。车子载着我们爬坡转弯,一路狂奔,虽比平时迅速很多,但仍走了近5小时,次日凌晨1时才到达大寨村。只见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杉木味道。
在杉树王附近一个街边小店门口,我们见到了正在指挥救火的长安营乡党委书记肖柏青和乡长陈久长,迅速向他们了解情况。时值隆冬,气候异常干燥,古树从根部到树干多处燃烧,火势猛烈。尽管乡政府和村民已经开展了自救,通道、城步两县的消防队伍也疾驰而来,但在现场,大家本能地感到恐慌,担心杉树王能否熬过此次劫难。
现场施救
自发参与救火的群众多达几百人,不仅大寨村,连附近的长坪村、岩寨村的群众也都赶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喊、惊叫声,水火相激的热浪声,劲风吹过火焰的呼啸声,更是交织在一起。我们把混乱的场面控制起来,组织群众肩挑手提,依次递水灭火。
尽管大家齐心协力,不断将河水浇向大火,但火势只得到些许控制。大家心急如焚,束手无策。我几次催问肖柏青,通道的消防车什么时候到?他说:“催过好几次了,已出发,应该快到了!”从通道县城至长安营乡政府,至少有40多公里,晚上山路难行,最快也需40到50分钟。大家一面浇水救火,一面等候通道的消防车。此时,冲顶的火势越来越大,树洞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大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煎熬,心想杉树王此次只怕在劫难逃了!一些浇水的群众不时还抱怨说,木桶都烂了,脸盆也不见了,杉树王可能也救不了啦,大家瞎忙一晚!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几个人只能一面鼓舞民众坚定信心,一面继续催促消防队伍。
援军抵达
大约凌晨2时20分,通道侗族自治县政法委书记胡志远(隆回县籍)匆匆赶来。见面后,我们介绍了大致情况,并问他们的消防车什么时候能赶到。胡书记马上又打了电话催促。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通道的消防车终于赶到了。
只见消防员跳下车,迅速地把消防水管往两个方向拉开。一拨人把皮管和水泵伸到小堤坝里,一拨人把皮管拉到半山腰,整个过程大概就1分多钟。消防车司机启动发动机,轰隆一响,消防水管的水就直射向树顶和树腰,火势立马被压下去了。但大火仍在负隅顽抗,又从树腰四周喷出。这样,消防员只得又朝树腰喷水。经过几个回合的拉锯战,火势慢慢地被压下去了。
眼看胜利在望,这时大家情绪很激动,高喊感谢通道消防队的救援。可是感激的话还没有说完,火势又冒出来了。最要命的是,消防泵好像抽不上水了。下面负责抽水的消防员报告说,小堤坝里没水啦,怎么办?平日里,木桥下面用石头垒起来的小坝,蓄水也没多深,本是老百姓用来洗菜、洗衣服的场所。现在突发大火,小堤坝蓄的水根本不够用。大家心急如焚,来了消防车,也救不了杉树王,不只是笑话,更是一种罪过呀!
见此情景,我要乡、村干部赶紧组织群众,在小堤坝下游临时又建一个小水坝,把水蓄积起来,用木桶和脸盆提到上面的水坝里来。甚至,要群众去更远一点的大寨风雨桥下面的水凼去挑水过来。同时,我要村支书蒙明朗、村长阳孝君赶紧找几个群众去附近挖黄泥巴,把上面的小堤坝的漏水孔堵住,尽量不让水往下面渗漏。这样,上游的水慢慢流下来,下游提来的水也往上集中了。过一会儿,消防车的发动机吼起来,但抽几下水又没动静了,又只能等水蓄积。这至少抑制了火势蔓延,战斗进入“相持阶段”。如此四五个回合,总算把火势完全控制住了。大约凌晨3时50分,通道消防官兵已完全把大火给灭掉了。
善后处置
天快亮了,救援工作接近尾声。村民们与消防官兵围在杉树王旁,查看它的损伤情况。树干和树叶上已出现严重烧焦的痕迹,然而,这棵千年古树的主干仍岿然屹立,展现出生命的韧性。
通道消防官兵撤退时,村民们自发排成一列,依次和他们握手,并向他们致谢。我们原本打算请消防队员休息用餐,但胡书记却婉拒了:“现在才凌晨四点过一刻,不如早点回家休息。”面对他的坚持,我只能提议下次专程到通道致谢。他们临走时,我还以一首打油诗相送:“邵怀两地人,共赴长安营。抢救杉树王,患难见真情!”
大约5时左右,副县长蒋志刚带领城步的消防车从南山牧场赶到长安营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天就开始亮了。这期间乡村干部和消防队员、村民继续对周边进行警戒、巡查,务求消灭一切复燃的隐患。
8个月后,杉树王才慢慢地长出细细的嫩芽。当地村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后来,还有人特作诗纪念这件奇事,道:“千年神树长安营,起死回生迈新程。苗岭侗寨齐欢颂,福泽绵延佑后人。”
(龙毅鹏,邵阳市档案馆党组书记、馆长,一级调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