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06日

◆精神家园

自转周期

谢礼丞

第一次见到她,在四年前的夏天。

在法国读工程师的时候学习到深夜是常有的事。我随意整理了桌上的凌乱的笔记,熟练地卷了一根烟,打算睡前再来一口。刚点燃,窗外一丝明亮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打开窗,原来只是一颗普通的星星,在这晴朗的夏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明早还要上课,迅速抽完烟早早去休息了。

第二天晚上,她又出现了。我看了下时间,算了算天区,应该是她没错了。既然这么有缘分,反正烟还没抽完,索性看一会夜景吧。其实她比别的星稍有不同,像是一位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有着洁白无暇的皮肤,明眸皓齿间闪耀着动人的光辉。她的笑是林荫间的清风,连带我抽的万宝路都满是初恋的味道,恨不得在肺里多回味几秒。即使在璀璨的星海,也能凭借那独特的星芒一眼找到她的方向。不一会烟烧到了尽头,我关上窗,恋恋不舍,用最温热的目光与之道了晚安。

白天总是最难熬的,除了烦闷的燥热,陌生的语言环境也让人愈发的压抑,唯一熟悉的就是那一堆数学公式和电路符号了吧。但我经常会掐着表发呆,或是在草稿纸上计算着太阳留在地平线上的时间。“为什么地球转得这么慢吞吞的,她会不会已经在老地方等我了?”

之后接连好几天,只要我及时出现,她都会打扮成一位高贵的公主,华装出席我的午夜盛典。我便也合着眼,思绪跟随着她轻柔的星光,穿越雪地、草原、高山和海洋,在丛林里游荡,在小溪里流淌,在空无一人的教堂放声歌唱……然而,受认知所限,我去不了更远的地方了。我仰着头问她:“你能带我去你的地方吗?那边也有山川湖泊、花草树木吗?”她不答,只是闪烁着漫不经心的光。

她不见了!我发了疯般拿着望远镜寻觅着,在天空中排查,全然顾不得桌上已经烧到滤嘴的烟头,正发出恶心难闻的焦味。我拿出计算器和纸笔,算好这个时间她可能会出现的位置。我伸出双臂,尽量把身体探出窗外,企图寄希望于用极其微小的,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引力场的变化来呼唤祈求她的再度降临。更甚,我想过打电话向别的星星求助。可我能寻求谁呢?我不过是一个从骨子里卑微到尘埃的凡人罢了,我所谓的银河浩瀚在她眼里不过是咫尺之遥,我秉持的天长地久于她而言也只是须臾之隔……

其实银河系里的每个天体都有其各自的轨道,有些从诞生就互相形影不离,有些可能永远都相隔在光年之外。而那位过客,恰巧在我平凡的生命中有过短暂的驻留,在寂静的夜空绽放过绚烂的花火,点燃了我的青春。

(谢礼丞,邵阳人,现求学于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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