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热得不行，鼻鼻回到家里就把裤子扒光，撅着个小屁股满屋跑。直到夜幕降临，才在我反复催促下把裤子给穿上。晚上给鼻鼻洗澡的时候，鼻鼻指着右腿膝盖叫唤着疼，并问我：“妈妈，为什么我这只脚疼啊？”我顺便给鼻鼻上课：“谁叫你不肯穿裤子的？腿给冻着了，这会知道疼了。”鼻鼻马上反驳：“可是妈妈，我两只腿都没有穿裤子，为什么只有这只腿疼啊？”鼻鼻还没学会说一“条”腿，但是这发散思维求异导向够精准的，不到5岁的孩子直接把我怼无语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记忆犹新——老太太一条腿疼痛难忍，医生得出结论是年纪大的缘故，老太太不服气：“我两条腿腿年纪一样大好吧！”这回鼻鼻的质疑和老太太如出一辙。

被鼻鼻清新文艺的脑回路强烈冲击最早发生在他快1岁的时候。那天我搞卫生时突然想起放在床头的鼻鼻，赶忙走进卧室。只见鼻鼻在床上躺得挺舒适，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抠着鼻屎放嘴里嚼。动作娴熟、表情自然，这肯定是鼻鼻的私密日常了。我正琢磨着怎么去纠正，鼻鼻品着品着，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抬头看到我在跟前，立马眉开眼笑把手指往我嘴里塞。我大惊失色：“脏死了！不能吃的！”当时鼻鼻还不会说话，那狐疑的小眼神超级呆萌，分明在说：“可是妈妈，我把自己最爱的美味和你分享，你咋拒绝得那么夸张呢？”曾经学过的一段英文故事瞬间在脑海闪过：绅士常把自己最爱吃的食物喂猫，终于有一天猫回报给绅士一只老鼠，并准确地扔进了绅士的餐盘。鼻鼻的回报和猫儿高度类似，鼻鼻的疑惑和猫儿大概也大同小异吧。怪不得父母们总喜欢把娃儿叫做“猫儿、狗儿”的，还真契合。

鼻鼻清新文艺的脑回路往往自带喜感。那时鼻鼻3岁多点，吃饭拖拖拉拉，多次警告无效之后，自然被粗暴对待了。快速回到吃饭主题才是正理，我调整战略又打又拉：“不哭了不哭，快吃饭。还哭又要打了！”鼻鼻憋着委屈抽抽搭搭强咽了一口饭，伤痛难忍：“可是妈妈，我还想哭一会。”随即洋洋洒洒放声大哭。打痛了还不许哭，真没天理了。鼻鼻不再疑虑，各种伤心、委屈化为小儿特有的憨萌，让人忍俊不禁又心疼不已。

最近鼻鼻思维进步神速，不满5岁的小人儿竟然和我探讨起了人类终极问题。我原以为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环境足够单纯。了解到生老病死的人生常态，鼻鼻害怕了，上学路上连连和我说：“妈妈，我不想死，为什么人会死啊？”鼻鼻这点像极了他二舅，小小年纪就爱思考，都要变成思想家了。到现在鼻鼻二舅小时候类似思潮奔涌的故事还被百般笑话。不同的是相似年龄段的鼻鼻二舅不敢上二楼，害怕房子突然塌了。当时整个县城还是两层的木屋居多，现在县城十层以上的高楼遍地都是。鼻鼻不怕高楼，最爱坐电梯。真搞不懂必然的自然规律咋劳心费力去伤那脑筋！

鼻鼻问：“妈妈，你更老了会死吗？”我说：“会。”鼻鼻问：“那我更老了会死吗？”我说：“不会。”鼻鼻问：“妈妈，为什么你更老了会死，我更老了不会死呢？”我说：“因为妈妈想你活着。”鼻鼻说：“可是妈妈，我不要活着，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停下来认真看了看我的鼻鼻：“你不怕死了吗？”鼻鼻的回答差点让我落泪：“妈妈，我要和妈妈在一起，我不怕死。”鼻鼻不再疑惧。其实孩子对父母的爱更多、更纯、更炽烈，每一颗赤子之心都是稀世之宝。我轻抚鼻鼻的头：“宝贝，你好好读书，长大了做个最厉害的医生，那种什么病都能治好的医生。人没病了，就能活好久好久，懂吗？”鼻鼻终于露出了笑容：“妈妈，我知道了。”脚步变得轻快了。

思考是最用力的成长。孩子见识越多，思域越广。同时得到涤荡和升华的，还有母亲的心灵，就算没有掌声，总能露出会意的微笑。

（周芳，任职于绥宁县民政局）